上班前,蓝京斟酌再三拨通容小姐手机——她清晨有运动的习惯起床时间很早,没等她开口便直截了当道:
“这个周末我想见你,有事面谈。”
容小姐停顿了几秒钟,道:“不方便电话交谈?”
“是的。”蓝京道。
“嗯……就到你第一次来的山庄,待会儿我发地址,”容小姐似想了想,“周六下午三点后,你一个人开车。”
“好!”蓝京应道。
落实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蓝京静下心来仔细批阅五家亏损国企改制招商方案,正好看完最后一页时,孟云峰踩着点儿进来了。
“造纸厂、纸箱厂没必要留了,亏成这付惨样索性清算破产,让工人们早点自谋生路自主创业。”
蓝京劈头就说,孟云峰又惊讶又奇怪:
“论净亏损额造纸厂还不及之前的轧花厂,纸箱厂实质面临技术落后、生产设备需要升级改造的问题。”
蓝京道:“我的宗旨向来是能挽救则挽救,不轻易放弃一丝生机,但市场大气候对国企发展不友好,国企自身落后陈旧的管理模式和运营策略不适应市场经济,导致大批积累贫瘠、根基浅薄的国企生产经营无力维系,这时候无差别地继续输血、改制招商谋求扭转败局吗?不能一概而论。造纸厂属于国家宏观正策调控的重污染高耗能产业,能撑让它撑,撑不了果断止损;纸箱厂则是另一种类型,拚的是资金、技术、产能,它得时刻行业最新动态,及时购买、研发跟得上时代节奏和市场需要的新产品,依靠庞大的市场占有率来消化巨额成本,我刚才看佑宁纸箱厂的设备比省城同行落后至少七八年,到现在还在生产灰褐色、箱体上印简简单单几个字的传统纸箱,怎么跟人家竞争?我悲观地说一句,现有国企机制产生不了那种高效厉行的领导团队,佑宁县城也打不了信息战和资金战,只能乖乖退出市场。”
“那我真的领会错了,还可以蓝县长逢国企必救,甚至不惜代价地救……”孟云峰愧疚道。
“我当然可以不惜代价,代价从何而来?财正,纳税人的血汗钱,老百姓的活命钱,我舍不得。”蓝京道。
“造纸厂、纸箱厂的干部员工……都象以前那样直接下岗,仅在组织部名册上的厂领导统筹安排?”
孟云峰询问道,他已知道这位年轻县长事事出人意料,经常有类似脑筋急转弯的点子。
果然蓝京道:“据我了解陈庄镇有家做纸箱的私营企业效益不错,双桥镇有家造纸厂也是私家老板开的,以小吃大,两家肯定不乐意也没必要;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把造纸、纸箱两厂的技术人员、业务骨干、熟练工组成短小精焊的团队,带设备加入到私营企业,你说入股也好,说合营也罢,总之就是把两家亏损国企最核心的东西保存下来,而不是跳楼大甩卖,以远低于市场价两折三折卖给……不说了,这个思路请云峰县长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可操作性。”
孟云峰细细思忖一番道:
“如果私企就想保持现有规模,连精减后的生产团队都不愿意接受呢?”
“我可以租赁啊,简单说就是借私企的壳保护亏损国企的精华,”蓝京道,“这个过程积极意义是什么?砍掉臃肿的、低效的、迟钝的国企行管体系,在私企管理模式下重新启动,当然了也会借助私企的销售渠道,分成分红都可以商量;剩下的富余人员由发绣厂等四家改制国企消化一部分——它们也算享受正策红利作些贡献也是应该的,实在没法安排的人员就采取一账算清方式;至于厂领导仍按我上次在县长办公会上讲的,好端端国企亏到破产下场班子成员都难辞其咎,一律分流到其它国企当一般管理人员!我要让其他国企领导们看看,不把企业搞好是什么下场!”
孟云峰深吸口凉气,草草在笔记本上记了两笔,道:
“蓝县长……把我的思路完全打开了,不过,国企厂长都享受科级待遇由组织部专册管理,免职为一般管理人员的话恐怕……恐怕要提交常委会讨论。”
国企尤其一把手领导大都拥有深厚的人脉资源,逢年过节必定往县领导、县直主要领导办公室跑,蓝京一刀砍下去不知牵涉到多少藤藤蔓蔓,孟云峰哪敢捅这个马蜂窝。
蓝京不假思索道:“体制内公务员还能上能下呢,何况企业领导?把企业都搞垮了,还有颜面挪个地方继续当领导?哪个不服气先来找我,看我骂不死他……骂不死他也要查死他!”
想起此前蓝京威胁要对破产倒闭企业进行第三方审计时陈志武等厂长惊慌失措的模样,孟云峰会意道:
“应该不敢,我觉得不敢。”
中午来到格局简洁大气、装修一新的由储物房改造成的机关食堂,大厅摆放着六张大圆桌,东首则设了四个小包厢,每个包厢可坐12人,用于县领导出席的工作餐。
机关食堂原则上不准喝酒,要喝就转到北面的县招待所。
蒙小胖从县城雇请了两位开过大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