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下午,蓝京接到颜思思电话后坐火车来到省城,见面地点在她家附近的咖啡馆。
“我舅舅安排好了,你现在就去这个地址,”她递来一张纸条,“那是谭大同专门练书法的房子,平时至交好友才允许进去……”
“很风雅的爱好啊,我是不是该送点文房四宝之类?”蓝京问道。
颜思思卟哧一笑:“你想他那个级别领导敢第一次见面就收礼?再说了,你那点工资买的东西他也看不上。谈完即回,我坐这儿等你。”
“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了,要不,我见完面直接回衡泽?”蓝京歉意道。
她摇摇头似有保留道:“到时还有话跟你说,你先去。”
什么重要的话分两截?
蓝京揣着一肚子疑问乘坐公交车转了三站,按纸条上写的地址来到沿街一幢小洋房前,红瓦粉墙,屋顶尖尖,椭圆形钢窗,透过花园栅栏便是大片浓绿植物和参天大树,里面隐约飘出轻曼的钢琴声。
果然风雅的爱好,在此风雅的场所,还真不是寻常老百姓风雅得起。
按电铃没多久有人开门,正是省交通厅分管综合规划副谭大同,手执饱墨毛笔,和蔼地与他握手问道:
“小蓝懂不懂书法?”
蓝京瞥了眼四面墙壁挂满了尺寸不一的字画,腼腆笑道:“不懂……只感觉字好啊好,好在哪里也说不上来。”
谭大同笑道:“凭直觉嘛,也对,”将毛笔搁好后陪他坐到阳光室沙发,道,“节前接到省办公厅通知要跟衡泽雷雨市长还有你讨论调整规划问题,还奇怪呢,工程快结束了改什么,你倒主动跑上门了,呵呵呵呵。”
“情况比较复杂,我考虑再三还是先向谭做个汇报……”
当下蓝京从阳玄高速工期延误说起,到黑着脸强硬摆平郭家滩,以及柴明舟率专家组现场考察等细述了一遍,其实心里清楚作为省厅领导,焉会不知阳玄高速来龙去脉,但此时必须视同领导不知情。
事实上有时出于种种原因,的确存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
蓝京汇报的时候,谭大同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听得也很专注,然后问:
“调整规划是为了推进工期,还是解决施工与明代古墓挖掘保护的矛盾?”
“两者兼而有之,”蓝京道,“关于调整规划的详细方案等节后正式向领导们汇报,今天不过多占用谭休息时间。我的初衷是想在两者之间找出一个折衷方案,确保年底前工程施工取得突破性进展。”
谭大同没直接表态,信手一指墙上的条幅道:“这幅写得怎样?”
蓝京心里直打鼓生怕露怯,道:“好……”
“右侧那幅呢?”
“也……也好……”
“相比之下哪幅更好些?”谭大同笑着问道。
“我是外行啊纯粹胡说八道,”蓝京心一横道,“个人更喜欢右侧那幅。”
谭大同哈哈大笑:“那是我写的……”
“啊!”
蓝京暗想马屁拍得真准,侥幸侥幸,惭愧惭愧。
谭大同道:“左侧呢却是清代大学士刘墉所书,比我不知高多少个等级,哈哈哈哈……”
蓝京的脸腾地通红,是的,再外行也听说过宰相刘罗锅,这这这……这眼光也差得离谱了,只得心一横将无知坚持到底: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发自内心喜欢谭的风格。”
谭大同还是笑,然后道:“看来光靠直觉不行啊……今天天气很好,年轻人别辜负了大好时光,节后,节后等雷雨市长有空坐下来会商调整规划事宜,好吧?”
谈话这就结束了?
蓝京怅然出了门,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突然意识到之前颜思思话中有话,似乎预见到这样的结果。
回到咖啡馆,颜思思依然安静淡然地坐着看书,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态,见他落座嫣然一笑,道:
“好像不太如意?”
“他啥都没说,就拉着我评判字写得好坏,我哪懂什么书法?”蓝京郁闷地说。
颜思思嘴角轻绽,道:“实话告诉你,谭大同曾做过省·委常委、正协主席郭启仁的秘书,与雷雨一样,都是郭启仁亲手提携起来的。”
蓝京瞠目结舌,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舅舅说了这个情况后,我第一反应是取消见面,他却说应该见,见了之后你会更深入了解阳玄高速工程的复杂性。”
“是啊,复杂,”蓝京喃喃道,“谭大同、雷雨、郭家滩,一连串关键人物和地方无巧不成书地卡在各个环节,说明工期延误并非偶然,背后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
她不再说话,轻轻啜饮咖啡笑眯眯看着他,眼睛亮晶晶格外好看。
突然间蓝京内心深处仿佛不经意间琴弦被拨动了,觉得自己匆匆而来、急于讨论太不解风情,为何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