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川听到声音,眼中涌出一股担心,忙快步迎了过去。
“娘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沈南葵。
她缓缓笑了笑,“听婆母说,你在这里和乡亲们澄清我的事,所以我过来听听。”
众人见到沈南葵过来,惊讶之下也有些好奇。
她会怎么说呢?
王平见了她,朝她拱了拱手,“顾二夫人,王某在来安镇,受大家关照,也算薄有两分名声,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叫你受了委屈,我代乡亲们向你赔个不是,还望你能够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等计较。”
沈南葵并未回礼,只道:“我记得,私塾中似乎没有王家的孩子吧?”
见她如此轻慢,王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却没表现出来。
仍旧一副和气的样子,“是没有,我们王家的后生,都在县城书院念书。”
“那王老爷何以要插手私塾的事?”
王平被她清冷的目光一盯,莫名就有种被人洞察了心事的感觉,他呵呵笑道:“我不是为我,是为了乡亲们,他们不好说出来的话,王某愿意代劳。”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乡亲们闻言,纷纷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事实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就是见不得沈南葵这种人。
明明只是一介女子,却非要抛头露面,在私塾里当夫子,这不是败坏风气吗?
她还撺掇女子上学,家里的几个女儿,听说了私塾的事,也都闹着要去念书,如今既不愿在铺子里打杂,也不好生照看幼弟,天天缠着他,真是叫人心烦。
而这档子事,都是这个沈氏搞出来的。
他自然不愿意再看着她继续当夫子。
沈南葵没再看他,而是望向了众人,她看着这些人眼里的好奇、怀疑、亦或是同情,缓缓开口道:“山中有虎,若一人不知山有虎,从山上路过,被虎伤了,难道你们要怪那人,活该长了一副能被虎吃的血肉?还是怪他自己不安分,非要去山上招惹老虎?老虎食人,那人又做错了什么?”
众人一时无言。
顾逸川似看出了她的意图,他眼含怜惜,上前轻轻牵住了她的手,坚定地站在她身侧。
梁氏眼中隐有泪光,也紧紧挨着她。
沈南葵继续问:“你们都知道,错的不是我,为何却要这般为难于我呢?为何女子明明无辜,却要被中伤,诋毁,甚至被逼得走投无路,乃至于去寻死?”
“如果被掳走的是你们的姐姐妹妹,妻子女儿,你们也会这般对待她们吗?”
王平不以为然道:“顾二夫人又未曾寻短见,况且事情既然澄清,我也代乡亲们向你赔过不是,想必日后便不会再有这些流言蜚语了。”
沈南葵道:“既然你们承认外面这些话都是谣传,而我又是清白的,为何却不允我继续在私塾讲学?这难道不是歧视,不是将罪责归结到我头上?”
王平撇嘴,“再怎么说,你名声有亏,怎么能再教学生?”
“所以,王老爷认为,虎吃人,错的还是人喽?”
王平一噎,甩袖道:“我不与女人争论。”
沈南葵看向众人,大伙儿却都有些躲避她的目光。
知道事实之后,众人既同情她的遭遇,也感念她曾经的付出,但若要继续把孩子交在她手中,大伙儿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南葵似乎并不意外,她脸上既无伤心,也无愤怒。
“我知道,你们虽然不再用谣言中伤我,但心里却未必相信事实,我今日站在这里,便是要告诉大家,别说我与那吴绍殊死相搏,死里逃生,才保住了身为女子的清白,就算我真的遭受侮辱,我也绝不会打碎牙齿和血吞。”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面露震惊。
这种话也是能浑说的吗?
沈南葵面色坚定,继续道:“我相信,每一个女子遇到这种事,都会害怕,但我们不能认命,因为错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食人血肉的恶虎,我们越软弱,旁人越会把责任推卸给我们,所以我们要坚强,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在这世上,又能指望谁来替我们做主?”
“我家娘子所言有理。”
顾逸川侧首凝望着她,眼中的那缕担忧终于放下。
先前他还怕,自家娘子会受到这些谣言的影响,没想到却是自己低估她了。
他的娘子,是很坚强的。
那日,他去山庄寻她,心里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只要她活着就好,至于别的,都没有她的安危重要。
听得此言,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女人们眼中有泪光,有理解,男人们有些不屑,有些惭愧,还有些人面带沉思。
静默中,忽然有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人群让了让,露出里面正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