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还没往这处想,还道是这位弟媳从未出过云州,头一回来圣京,难免新鲜得意。
可她哪里知道,那位伍氏眼瞧着文家在圣京落脚的宅院不错,不但没有公婆约束,更无妯娌掣肘,关上门来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那就一个惬意红火,自然心中多了几分羡慕嫉妒。
是以,先前管家理账,迎来送往的,她都想抢在自家正经嫂子前头,好叫圣京里的那些个高门大户家的贵人瞧瞧,她比起马秀兰也是不差的。
谁料,马秀兰却是个警醒机敏的,瞧出了苗头后,只管与文二说,自家宅院怎好让客人受累,传出去岂非是他们夫妇的不对。
文二初来乍到,正是要积攒好口碑好名声的时候,妻子这一番禁进言恰到好处,直接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当即就同意了。
这么一来,无论账房还是库房都只管跟马秀兰对接说话,哪怕伍氏如何殷勤热乎,他们也半点不为所动。
她还没得出个结果来,噩耗就传来了。
家中夫婿病故,她成了个寡妇。
日头渐渐落下,伍氏步伐匆匆进了自己的小院,冲着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马伶俐地将身边几个婆子指派出去做事,这下子屋内就只剩下她们主仆几人。
伍氏放眼望去,俱是心腹,当即松了口气。
她身边的大丫鬟唤作芙鹃,是伍氏的陪嫁,生得倒是个灵气秀丽的好模样。
芙鹃上前添了一盏茶,送
到伍氏手里,缓缓问道:“奶奶,咱们……何时启程呀?”
伍氏捧着茶却又不喝,闻言冷笑道:“我如今才知晓,原来这马秀兰抢了我的婚事,竟还有这般大作为,老天真没长眼,怎叫这妇人有享不完的福气!却叫我……年纪轻轻守寡,膝下连个依靠都没有。”
芙鹃垂下眼睑,也不敢接话。
原来,伍氏娘家也算是云州的名门。
当初两家儿女议亲时,文家看中的是伍氏,想让伍氏嫁与文二做媳妇的。可惜,伍氏母亲眼高手低,一边惦着文家,另外一边又想与另外一家家底殷实的人家磨着,于是两边不给个准话。
文家也不是傻的,这般态度如何看不出来,后来是人家文二不要,看上了马家小姐,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横竖只是个透了个话风,连长者赠礼都不曾有过,自然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可伍氏也算命不好,一来二去的,她错过了文二,又错过了母亲看中的那一户人家,最后不得已才嫁给了文家二房的哥儿。
虽也是嫡出,也是家中受宠的,但却与文二差了好大一截。
伍氏原也不想嫁的,但年纪摆在这里,偏又因为家中挑挑拣拣,反倒传得名声不好,她不嫁也得嫁。
嫁过去之后,夫妻俩倒也过了一段时间的平静日子。
她的丈夫虽也姓文,却是个在仕途上没什么大作为的人,只堪堪过了乡试,成了个举人。其实这已然很不错
了,全天下多少读书人排着队赶考,若不是有惊世之才,又如何能一举中第,步步高升,真以为人人都是沈寒天么?
丈夫有了个功名傍身,家中免税,寻常里也能挣点束脩,再算上祖产 贴息,其实两口子的日子也算富足。
人就怕比较,伍氏偏偏就是个心高气傲的。
若是嫁得远看不到,便也罢了。
可偏偏是个嫡亲的堂兄弟,就在 眼睛跟前摆着,她如何 不心生嫉妒?早些年,瞧着马秀兰与婆婆 关系不睦,她还暗中窃喜,如今他们那一房的日子越过越好,文二居然还要远赴圣京,真是有了大造化。
伍氏哪里坐得住。
就打着给夫婿寻医的借口,她带着自己的陪嫁一众,悄悄跟上了文二家的车队,这一走便是个把月。
圣京果然是个好地方,富贵大气,云州那一方小小天地如何能比得上?
伍氏见了这里的繁华,越发不想走了。
还道是自己的夫婿能多撑几年,也好叫她谋出个法子来再说,不成想这才几个月,竟然说没就没了。
念及此,伍氏恨恨道:“她倒好,来圣京做个有头有脸的正头夫人,如此风光,却叫我……回那不堪之地去!!”
“奶奶,您小声些……”芙鹃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回头瞧瞧,确定外头无人才松了口气,缓声安抚道,“其实这大房二奶奶所言也是,咱们还是好好地回云州去,横竖姑爷的丧事还要料理……
”
伍氏都快咬碎了一口银牙,刚要拒绝,身边的栗妈妈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胳膊,又是语重心长又是威胁道:“奶奶,您是我瞧着长大的,老奴不能叫您犯这个糊涂,他文家大房再好再能干,终不是咱们家姑爷,您不能拿自个儿的脸面往坑里砸,纵是不想想自身,也该念及您娘家的老爷太太才是……”
闻言,伍氏一腔愤怒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