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我不想麽……自打离了云州,咱们这一家子容易麽?要不是老爷去得早,我这底下还有幼子要照拂,我如何不愿当个清闲自在的甩手掌柜?”
沈夫人叹了一声,“前几年,瑞儿想谋个差事,结果如何你也瞧见了,寒天是有本事也不愿出手帮忙,若是当初派去方朝的人是瑞儿,今日那柳家的前程怕也有咱们的一半……”
说着,她摇摇头,“到底是离了心了,如何能回转?这样一个风光的大哥都指望不上,你还眼巴巴地瞧着以后麽?”
她苦笑着。
“可……太太,大少爷也是您的亲儿子呀。”陈妈妈又劝着。
“同是亲子,你瞧他可有瑞儿一半的顺从?”沈夫人说起这个,眸光里的冷淡微微一沉,颇有几分不快,“那一日,我明明与他书信说了,让他们隔段时间就搬回来住,也好叫我享一享儿媳妇的福,可他不但拒绝了,还给宗族耆老去了书信,叫我里外不是人。”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要向皇帝尽忠,自然要将我这个母亲往后排。可我却晓得,他是不愿叫那宋丹娘日日在我跟前伏低做小,他心疼罢了。”
沈夫人说起这个,嘴角划过一阵嘲弄的冷笑。
陈妈妈不吭声了。
这是沈夫人心底的痛处,也就只有府里那些个陪嫁的老人知道,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每每提起这些事,沈夫人总是涌起无限的不甘与愤怒。
只可惜,当初负她之人已经不在,即便有再多不满也只能隐忍。
谁让她是整个沈府的长嫂,即便下面的那些叔叔们,也都是要以她为尊的。
思量片刻,沈夫人打起精神来:“别忙了,这件事回头再说,往后有的是机会。杜家那头怎么说了……”
“大小姐还是终日以泪洗面。”
陈妈妈才说了个开头就被沈夫人愤怒地打断。
她一拍桌案,手指上戴着的宝石戒指碰撞出尖锐的声响:“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看不好!!都怪那宋丹娘,平日无事瞎嚼什么舌根,没的带坏我儿!!”
“大小姐也来了书信,咱们这……”
“不用管她。”沈夫人硬起心肠,“总归是出了门子的,在婆家应对这些妾室通房,妯娌姑嫂的,是她应该的,若是遇到点事情就晓得哭鼻子,往后待我两脚一蹬西去了,还有谁给她撑腰?我当初……嫁来沈府,还不是独自一人撑到如今?怎她就不成?”
陈妈妈见她今日之气非同小可,便也不好再劝。
她们口中的杜府,一早上也是鸡飞狗跳。
那盈姨娘虽毁了脸,但却有了身孕。
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妾室,如今又一朝得势,自然小人作态,不是昨日腹痛,就是今日头晕不适,反正总有理由将那杜华留在自己屋内。
若是沈迎安说上两句,她便立马泪水盈盈,那身姿娇弱如风中残花,摇摇欲坠。
还没跪上一盏茶的功夫,杜华就会赶来救人。
在杜华眼中,仗着娘家撑腰的沈迎安就是尖酸刻薄、小鸡肚肠的代名词,她容不下盈姨娘在内的所有妾室。
元宵过后,夫妻二人回府就大吵一架。
那杜华指着沈迎安破口大骂,直指她是妒妇,不可理喻。
沈迎安悲愤欲绝,孤立无助,除了痛哭却拿丈夫毫无办法。
日子仿佛陷入了一片深渊之中,昏暗冰冷是唯一的色调。
后来,她也给沈府去了信,依然如石沉大海。
沈夫人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女儿好好学乖,学一学这当世女子该如何为正室,不但没有替女儿说话,反而叫人送了一沓女德来给她。
这下别说杜华了,就连杜夫人都看不上,背地里没少笑话。
沈迎安的苦,似乎并不能被沈夫人放在眼里。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热乎了起来。
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丹娘生了个女儿。
好消息传来,赵氏忙不迭打发蒋妈妈亲去瞧了,还备了好些补品药材送过去,足足装了一马车。
宋恪松见赵氏对庶出女儿这般体恤照拂,他甚是感动,看赵氏的目光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这让赵氏很是受用,忙里忙外的那叫一个热切积极。
待到杳娘来看望她时,她才说了真心话。
“不过生了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得意的,也就是你父亲把那头看得比什么都重。”
赵氏最近这段日子当真是扬眉吐气,顺风顺水,说话间都带了几分得意。
杳娘微微皱眉:“母亲这话可别再说了,回头得意忘形,再在爹爹跟前露馅,那就不好了。况且,丹娘是我正经妹子,爹爹关照,母亲留意不是理所当然么?快别说丫头片子这样的话了,咱们是看不上,可我那妹夫却实打实地疼爱呢。”
“这话怎么说?”赵氏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