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她又拿起一本,随意翻了翻,继续丢进炭火里。
也就是那纸张又宣又薄,火盆又燃得旺旺的,这一下下去,没一会儿就烧开了,腾腾冒着烟雾,四处弥漫。
丹娘轻轻咳嗽两声,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继续,半点没有搭理宋竹砾的意思。
眼瞅着烧了好几本,他痛心疾首,看着眼前的亲妹妹都觉得像是面目可憎的恶魔,恨不得将其扒皮拆骨,也不能解这心头之恨。
偏偏他是文弱的书生身子,哪里是这些个家丁的对手。
对面是一群人,有备而来;他这边光杆司令一个,孤掌难鸣。
这一刻,他终于也体会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够了!!宋丹娘!你究竟想怎样?!”他这一声凄厉愤怒,嗓子都喊破了。
丹娘这才缓缓抬眼,波澜不惊地笑道:“哥哥愿意帮忙,小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这儿书那么多,想要找到其中关键的来烧掉,当真是不容易。我一女流之辈,本来就没读过什么书,看这些个字词句子,长篇大论的,真真是头疼眼花。”
“不如,三哥帮我吧,将其中那些个关键的挑出来,咱们兄妹两个一起烧了,岂不快哉?”
宋竹砾:“这些都是好书,你到底想找什么?!”
“自然是找那些关键的,能将我们一家子都推上风口浪尖的,能叫我们宋家全军覆没的。”
她边说边笑,勾起嘴角,“我这个人不懂什么大
道理,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更不清楚你坚持的这些有何意义,但我知晓,人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说别的。”
“你说是吧,三哥?”
话说到这里,宋竹砾再傻也明白了。
一时间,他有些慌了手脚。
他痴迷蒙山书册一事极为隐秘,家中就只有妻子金氏知晓,父母乃至老太太全都被蒙在鼓里,这已经嫁出了门子的七妹妹是如何知晓的?
丹娘略瞥了一眼,立马明白他在想什么,莞尔道:“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哥自幼就与常人不一样,天资聪颖,才华斐然,有几分傲气也是应当的。”
“你既寻到了那些文章里的妙处,又怎么能按捺得住呢?总有机会从你口中漏出一二,就这些只言片语的,就足够了。”
她又抽出一本书,随意翻了翻,“这消息呀,瞧着不声不响,没手没脚的,可人家每一个字、每一道笔画都长了翅膀,指不定那一日飞着飞着就飞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到时候三哥打算如何应对?”
宋竹砾咬着牙,心头涌上一股傲气:“你不过是怕我连累宋家,连累你如今的好日子。”
“我当然怕,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何要因为你全盘皆输?”丹娘奇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喊你一声哥,你就真是我兄长了吧?”
语毕,她嫣然一笑,“别闹了,你我本就没多少手足情分,不过是看在老爷太太还有老太太的份上,我才稍微顾全
一下彼此的颜面。”
“你……”宋竹砾再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妹竟然说话如此直白,一点弯都不转。
“你放心,若是大祸临头,我定然不会牵累你们!我会跟圣上说清楚,一人做事一人当!”宋竹砾大声道。
丹娘细细观察着这位嫡出的兄长。
凭良心说,宋家这一辈里,最最出色的就是宋竹砾了。
哪怕是同胞的二哥都比不上他。
他启蒙早,又天资高,备受家族的重视。
在书院读书时,也是一骑绝尘,才华横溢,将那些个同龄人、甚至比他年长好些的都比了下去。
这么说吧,除了宋家之前的蒙难之外,宋竹砾这一路走来还是相当顺利且光辉的。
他考上了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名次,受封亲赐,外派为官,一步步都走得安稳踏实。
有些人啊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一路青云直上,就是能力非凡,却忘了下头多少人扶着他趁着他,又有多少气运在身上,才得到这些来之不易的福气。
宋竹砾就是这样的人。
恃才傲物,眼高于顶。
诚然,他是很有才华,可这样的才华遇到满身傲气,终究是发挥不出最好的效果。
一声长叹,丹娘道:“好吧,既如此,我这就去告知老太太、老爷,求他们开了祠堂,将三哥所言所行都摊开来说,到时候是逐出家门,还是从家谱上除名,一应都有说法。你我也不必在这里多费口舌!”
宋竹砾瞪大眼睛:“你
一个出嫁女,凭什么这样说?”
“我就这么说,你能奈我何?”
她眯起眼睛,“看清楚了,你如今在我的府邸里,你身边的这些人都听我的,我叫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我就是让他们今日揍你一顿,你又能拿什么来挡?就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