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太累,村里夏夜微凉,身下的稻草并不柔软,蚊子也不少,李冉这一觉却睡得很沉。梦里她在加班,数不清的鸡等着她拔毛,拔不干净就挨打。直到后半夜脖子感觉痒痒的,才吓得一激灵醒了过来。
不是什么蜘蛛毛虫吧?李冉心里暗道。
“啊!”眼睛适应黑暗看清楚,她才尖叫出来。
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干瘦大婶。正对着她呵呵傻笑,口水都快滴了下来。
她奋力的踢踹,奈何女人的手像铁钳一样“别怕,别怕。是娘来了,我的心儿回来啦。”李冉被抱的太紧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不是心儿!”两个男孩同时喊道,又同时将女人拽开。
黑壮的赵栓子眼睛还有些浮肿,心里压着一口起床气。看见另一个男孩愣了一愣,小声道:“婶子有病,就别让她出门了。”
李冉这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孩。男孩面色不算白皙,一双丹凤眼没有什么光彩,鼻梁高挺,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整个人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儒雅气质。
李冉看得出神,忘记了挣扎。
疯女人还在尽全力伸出手双手将她往怀里拉。
儒雅男孩轻轻地将疯女人摁在怀里。温柔地说“娘,心儿已经回家了,我们回家。”
疯女人眼睛还放在李冉身上,却乖乖地倚在男孩怀里,嘴里嘟囔着:“回家,回家了。回家就可以看到我的心儿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疯女人又来了,她掏出一个大包袱招呼李冉“来,都是给你带的。”没等她从包袱里往外掏东西,儒雅男孩又赶来了。给李冉他们道完歉,又是温温柔柔地哄着妈妈回家。
如此来了又被带走,反复了三次,一直闹到了下半夜。墙边的赵栓子有些忍不住了,语气一次比一次暴躁。
李冉觉得今夜她不打开包袱,这个疯女人定是不会罢休。
“我可以看看婶子给我带了什么吗?”
“一个疯子能给你带什么?”赵栓子的腮帮子气鼓鼓的。
发硬的杂粮馒头,一堆不知名的草,一身女孩的干净衣服,甚至还有一截红头绳。
疯女人挪过来捡起包袱里的馒头,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又擦了擦手里的递给李冉“吃,心儿,能吃。”
李冉肚子是真的饿了,她很感动,那馒头黑乎乎的样子,实在感觉有点儿脏。
她还在犹豫伸不伸手,疯女人已经把馒头表皮剥了一半,递到了她嘴边,眼神里满是期待。
“她又不是赵知心!大家都要跟着你发疯吗?”赵栓子推了疯女人一把,馒头咕噜噜滚远了。
看到自家娘追着馒头的背影,儒雅男孩走到李冉面前道歉:“姑娘,我娘没有恶意,她把你当作我妹妹了。”
犹豫了片刻儒雅男孩又道:“那馒头是今天宋家二姑娘给的,娘没舍得吃。这次回家我一定把娘看紧了,不再打扰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说罢恭恭敬敬朝两人行了一礼。
李冉眼睛有些发酸,黄鼠狼的记忆里这个村很穷,这样的干粮不是天天可以吃得到的,对这个大婶而言应该是很好的食物了。然而即使是现代物质丰富,她妈妈也没特地给她留过什么。
“我可以留下这些吗,都是当下我最需要的,真的非常谢谢。”李冉把包袱重新包好,柔声道:“娘,心儿换好衣服再回家找你。”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这些年看不起的他们的,同情他们的人屡见不鲜,嫌弃的人更甚。头一次有人会这样配合他们。
疯女人背过身去,偷偷往衣服上抹了把泪。哽咽道:“闺女,你需要什么到村口左边第三家来找我们。”然后自己牵住儿子的手“走吧,知行和知允还在家呢,也不知道醒来没。”
儒雅的男孩向李冉点头致谢,也忍不住多打量了这个陌生女孩一眼。
看着母子俩远去的背影,李冉也睡不着了。马上要到黎明了,天,黑的像一团墨汁,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涌上心头。
她的妈妈会盼着她回家吗?
大概率不会吧。
印象里她的妈妈除了伸手要钱,甚至没有喊过她回家吃饭。
那个家可以是哥哥的安乐窝,也可以是爸妈的养老地,甚至可以是他们的麻将房,游戏机房,唯独没有她的栖身之地。
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爸爸一间,妈妈一间,弟弟一间,还有一间是初中就辍学的弟弟的书房。
她的卧室是小小衣帽间改的。
没有窗户逼仄的环境里,她以为自己是能发光的花,开得美丽就会得到珍惜。
结果奖学金成了牌资,成了游戏点卡,唯独没有成为她的学费。
她记得一副一百块不到的近视眼镜,她求了父母很久都没有给她买。她自己好不容易攒了一个学期的早饭钱,结果被弟弟偷了买了新的游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