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淳丝毫不畏惧,他的眼睛盯着那人,给出了万分的耐心:“这样吧,我们双方都退一步。你让你的人退后,我下去和你谈!”
他的目光落在那人身后的流民身上,眼中带着普济天下的悲悯:“我以为,你虽带头闹事,但并非穷凶极恶之徒。这么多灾民肯跟着你听你的,也定是你给了他们信心。所以哪怕有万一的可能性,让你我的损失都减少一些,又何乐不为?人总要活下来,方才能做成旁的事情。我想你身后之刃,也都想活下来吧?”
只交集了这两日,张淳就能看出此人并非绝对的恶人。
连温玉雪都开始佩服张淳的眼力和勇气。
果然那人回头看了看,眸色之间露出复杂和挣扎来。
最终,他还是点头同意:“好!你最多只能带一人下来,我也让他们后撤百米。张大人,别耍花招。我若死了,我身后之人定会直接涌入姜州城,将你们撕成碎片!”
张淳若要带人下去,祁承星自是不二人选。
温玉雪不拦着,却还是忍不住在祁承星转身的时候,紧紧握住他的手。
一向淡然的祁承星,回头看着温玉雪,眸色之间却是一副温柔的安慰模样:“阿雪,不会有事。咱们身后还有许多弓箭手,就算事情谈不成,跑总是来得及的。”
还是头一次,看他连逃跑的准备都做好了。
温玉雪不再犹豫,放开了祁承星的手,只留下一句:“我等你。”
——
祁承星下城楼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儿紧张,温玉雪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
张淳只带了祁承星一人出门,那流民的首领也的确让他身后的人退了百步。
城门口让出一片空地来,此刻场景竟颇有几分“兵临城下”的意味。
张淳上前,那人也主动开口:“我叫钱十二,恒州人。一路领着信我的灾民们走到这里,却被你们姜州拦在门外。听闻姜州官吏贪渎,商会与府尹沆瀣一气哄抬粮食价格,又私藏了许多京都拨付下来的赈灾粮。所以特代身后灾民们前来讨一个说法。你们这些姜州官吏,难道个个都看着我们死在这里不成?”
恒州?
那地方听闻受灾并不严重,而且依靠着大海。就算是粮食糟了难,也该有许多海物可入口才对。
张淳上下打量这个钱十二,竟点了点头:“瞧你也不过方满二十的模样,果然是少年好志气。敢同官府叫板,日后行路总是畅通啊!我叫张淳,并非姜州官员,而是从京都而来。如今遭了灾,我暂时替代姜州府尹,掌管姜州事务。”
钱十二上下打量张淳,冷笑一声:“看样子,那个姜州府尹的确是跑了。张大人,我虽远在恒州,也听说过您的名讳。您是个清官,又何必来趟姜州城的这浑水?”
他生出许多气势来,张淳却并不退缩反问钱十二:“恒州靠海,有生存之地。你又何苦远上姜州,来趟这趟浑水?”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先退让。
还是祁承星从旁好言开口:“这次张大人已知晓你们的意图,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被人所欺骗,朝廷的赈灾粮根本就没有送来姜州。你却在此聚众闹事,要我们如何放你入姜州?”
“咻——”
可祁承星话音刚落,钱十二手中的长棍就指向他了。
他身后的人也突然站起身,全部用手中武器对准祁承星。
温玉雪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她没料到,祁承星连闪躲的动作都没有,直直地站在原地,甚至眸中带了几分笑地盯着钱十二:“恒州钱家,本就是武举出身。听闻钱老爷后院充实,有儿七人,有女九人。你排行十二,不上不下,既不受宠也无出头之日。有人寻你,你自然想来姜州拼一把。若能博个什么名声功劳回去,钱家人自然不敢小看你,我说的对吗?”
钱十二的眼中,生出错愕之色。
城楼上的温玉雪,却微微一笑。
方才她和祁承星拉手的时候,已将钱十二的家中情况写在纸条里送到祁承星的手中。
多亏了上一世她见过钱十二,所以那一日祁承星回府说起流民首领的时候,她才能想起这个人。
祁承星说,外头的人那么快就知道池剑跑了的消息,姜州府衙之中一定有他们的内应。
所以温玉雪才用了这法子,将今日刚查到的钱十二的消息送到祁承星的手中。
此刻钱十二盯着祁承星,眸色明明灭灭:“这么快就查到了我的家里,你们果然有些本事!可那又如何?我如今是在为灾民们请命,给他们一条活路。你们姜州府衙门的府尹都跑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调查我?”
其实这种时候,已无需再多说旁的。
祁承星面对眼前长棍,身形岿然不动:“我们打算,放你们入城。但要约法三章,你可愿听一听?”
钱十二还以为,他们出门来是为了挑衅威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