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时候，城里已经宵禁了。

街道上空无一人，打更人敲着锣，走在街上说着千篇一律的话语。

宵禁的时候不能出门的，被打更人看到会被罚，于是我便先回了客栈。

算了明天再找找看。

如果她真想走了，那就走吧，可能只是单纯不想跟我一块罢了。

先睡吧。

我躺在床上，心里反复想着令自己安心的话。

可睡了一小会儿，还是睡不着。

我起身，检查了房间的门栓，确保随身携带的刀在我身边，然后又睡了下去。

睡吧。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黑暗拉着我的意识快速入睡。

不一会儿，我便睡着了，意识也陷入梦中。

大雨倾盆而下。

雨声连成一片，像是天上开了个口子，雨水像是算珠一样从天上哗啦啦地掉落下来。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雨了。

我站在洛阳的街道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

这里本该无比喧闹，此时却因为下雨而空无一人。

我漫无目的地向前走，想找个歇脚的地方，却看见了奇异的景象。

路的两边都是尸体，这些尸体都是曾被我杀死的人。

他们多数被我抹了脖子，少数则是残肢断臂，极少数是被我拦腰斩断的，死相极其骇人。

这些人基本都是男人。

他们死起都是死不瞑目，半睁着眼，半睁着嘴，朝着我的方向爬着，祈求着，哭着。

我原本已经忘记了他们的长相，如今却又清晰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他们数量很多，他们并没有完全死透，而是向我低声呢喃着什么，我大概能听出来。

他们在诅咒我，在咒我死！

烦！

烦！！！

我加快了脚步，快步在雨中走着，我想把这些人都抛远，不再见他们！！！

逃荒那两年，我杀人是没有办法！我杀掉一个人，便会救下另一个人！有时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也必须要杀人！

当盗匪这几年，我杀人也是因为没有办法！无家可归的我能做什么！除了劫道来钱，我根本想不出别的出路。

现在我变好了。

我做了好事，帮了那几个小娃子，不再是狼了。

今后我会做好人，不会再杀人了不要再缠着我了！

我在心中不断念着，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终于，我抛开了那些被我杀死的人。

呼~

一阵微风吹过，我在风吹过的时候也停下来脚步。

天空还是黑沉沉的，仿佛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会压垮整个城市。

但是雨停了。

在雨停的瞬间，我甩开那些人后，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道路的尽头，站着一个瘦小的人。

满穗。

满穗站在洛阳街道尽头，背对着我。

她在刚下了雨的街道上站着，路面如同铜镜一般倒映着她的身影，让她看起来像是站在一条河流之上。

她身上湿漉漉的，似乎是被暴雨淋湿了。

她的头发沾了水后粘连在一起，贴在她的后颈上。

她身上落满了水珠，湿透的衣服吸附在皮肤上，将她那瘦小的形体勾勒得相当清晰。

“喂小崽子！”

我快速踏了几步，想要凑近她。

不管怎样，小崽子的出现还是让我安心了。

我凑了上去，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身躯一颤，似乎是惊讶于被我触碰，但是却没有回头。

为什么她不回头看我？

——啪嗒啪嗒啪嗒。

突然暴雨骤起，比刚才的雨要更大了！

如果说刚才的大雨像是有人在天上砸碎算盘，现在的大雨就像是有人突然扯碎了天上的珠帘！

密集的雨珠从天上砸了下来，整个城市都要被淹没了。

这雨很不正常！

我紧张地四处张望，看到脚下的水位不断上升。

雨水没过了我的脚踝，再而是小腿，再而是膝盖，水位还是在不断往上升！

整个城市淹没在大江大河之中，我感到了恐慌。

“喂！”我走了上去，想要拉住小崽子的手。

毕竟她这么矮，很容易被这突然涨起来的水位淹没。

然而，当我的手触碰到她的手的瞬间——她的身影开始一点点模糊了。

她的身躯逐渐变得不清晰的同时，终于肯转过头，回眸看着我了。

她的表情似乎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