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乌泱泱扑过来,扒住门缝就往里看。
待看清受惊小兽似的李清萍,他们吐出瓜子皮儿、口水,甚至还有抓泥巴的,一齐朝门里丢去!
“就是她了!”
“居然还有脸出来看呢!”
角门未关严实,一时间,被砸得噼里啪啦。
丫鬟们虽反应得快,忙冲过去把门栓好,但李清萍躲闪不及,脸上还是被一把泥巴砸中,眼睛都迷得睁不开。
她那绣着月季花的上衣,也沾了几块瓜子皮,上面还带着口水,黏糊又恶心,仿佛她此时此刻的人生。
李清萍从小被娇养着,哪受过这般委屈。
她整个人几乎化石,僵硬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突然放声痛哭。
“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外面的人会知道,姨娘不是说没问题吗,这怎么戏班子都唱上了,还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泪珠像不要钱似的,顺着李清萍的脸颊,滚落个不停。
她哭到快抽过去,羞臊和后悔齐齐涌上心头。
不过很快,更大的恐惧又猛生出来。
李清萍哭声戛然而止,她似乎想到什么,忙抓住丫鬟道,“等等,戏子都跑咱府门前唱了,那是不是说,满京的人都知道了?你们快去街上打听看看,外面到底怎么说的!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不过,还不等丫鬟跑上街,李湖图这边,就已经提前一步知了“噩耗”。
下午时,他用过午膳,本要去翰林院点个卯。
结果,才刚一到,就发现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古怪。
李湖图平时蔫吧,人家没明说,他也不好张嘴去问。
但很快更怪的就来了。
没过多久,入了秋闱的几个举子入院,想要借些典籍。
这其中,就有两三个天资聪慧、人品又尚可的,本是被李湖图看中想要做婿。
他们早知李大人心意,因自己家境一般,本来都巴不得结亲。
可今日再见到李湖图时,那几人却都不约而同,有意回避他的眼神,就像商量好了似的。
李湖图起初还未在意,因着王姨娘先前提过萍儿婚事,就想邀他们几个,一同入府吃饭,顺便让女儿偷偷相看一番,可有心仪的。
但谁曾想,几个举子受惊一般,都拼命拒绝。
“不、不必了吧李翰林,学生粗陋,怎配登您的家门。”
“我……我也不去了,天资愚笨,还得勤加用功,腾不出时间啊。”
“对对!他们不去,那我独自也不好前去,多谢李大人盛情!回见回见!”
撂下这话,这几人就逃似的出了翰林院,甚至连头都不回。
他们来此之前,已经听说了李清萍的“事迹”,哪里还肯再想结亲。
李清萍如今这风评,就连最穷酸的举子,都觉得看不过去,只想避而远之。
李湖图被晾在原地,惊讶地咬住笔杆,“不对啊,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终于,还是有个同僚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提醒他。
“咳咳,李大人看起来是有所不知啊,那你就去瓦舍一趟吧,兴许那边的戏园子,能为你指点迷津。”
李湖图一听,也是不敢耽搁,这就坐着马车晃悠悠地过去了。
等入了戏园之后,台上正唱着李清萍的好戏呢。
李湖图看了一会儿,起初也觉得此女子实在过分,还跟着看客们呵斥了几句。
但是很快,待台上戏子喊出“清萍”二字,周围也传来一阵奚落后,李湖图才缓缓瞪大眸子。
等等,不对啊。
这出戏,唱的竟然是他闺女?
李湖图宛若晴天霹雳,站在一堆谩骂声,等听完了此戏,可算明白发生了何事!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萍儿居然为了高嫁,做下难看的算计。
还妄想毁人姜丰年的名声?
“这简直就是蠢啊蠢!”
李湖图羞愤得满脸通红,像个煮熟的螃蟹,这就赶紧坐马车回家,要找李清萍问个清楚。
不过想到姜家应是已经知晓,李湖图就更是又羞又怕。
上午他去上课时,人家对他还一如往常,没有半分冷待,也不知是大度,还有等他自己开口……
待回到家后,李湖图没用丫鬟通报,就气呼呼去了紫芜院。
这会子,李清萍已经哭过了四、五次,眼睛肿得老高,瘫在榻上还在抽搭。
李湖图怒瞪双目冲进屋,抬起大巴掌,本想朝着这不知轻重的女儿来一下。
可一见李清萍的痛苦模样,他顿时又心疼了,颤颤巍巍收回了手,父女俩这便抱头哭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