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一休竟然是日本著名狂僧(2 / 2)

别智才是自己的本源实相。次日,一向严苛的华叟听其所言所感,承认其已悟道。

一休宗纯对外在形式不屑一顾,他认为形式毫无意义,只有真我才是最真实的存在。二十九岁时,他参加华叟之师的忌日法会,大家都穿着隆重庄严的法衣,只有他草鞋布衣依旧如常。师父问他为何毫无威仪,一休从容应答: 余独润色一众。法会结束后,有人问华叟谁是他的继承人,华叟回答: 虽云风狂,但乃赤子,说的就是自号狂云子的一休。华叟辞世前,曾经再三让人将证明得道开悟的印可交给一休,但一休始终拒绝这一纸空文。

1423年,足利义持四十岁的时候,将征夷大将军之位让给儿子义量,希望他早日得到历练。结果义量因为过度沉湎于酒色,两年后就死了。早已摒弃人世繁华的一休,却在警示着人生的无常。京都的元旦,人人都在欢庆节日,一休却举着骷髅头走街串巷,人们都觉得很不吉利。一休却说,骷髅眼中无物,即为 目出 。目出在日文里就是恭喜的意思。他是在警示世人,眼前的繁华终要成空,人生无常才是本质。如其歌云:正月冥途旅程一里冢,可喜复可贺。自此每到元旦,京都的商家便会关门三天。

1428年,复任将军之职的义持死去。幕府以抓阄的方式选出了新的将军,义持的四弟义教。义教本已出家,这时还俗做了众人之上的将军。正是这一年,一休最敬爱的师傅华叟病故,师兄养叟接替掌门之位,在大德寺大兴土木,建造豪华的殿堂。一休认为这与清贫苦修的教义相违背,愤而离开大德寺,临行前题诗一首:将常住物置庵中,木勺笊篱挂壁东。

我无如此闲家具,江海多年蓑笠风。木勺笊篱尚且说是 如此闲家具 ,这对养叟的奢华无疑是极大的讽刺。一休将诗附在寺庙什物明细表后,表明了决绝的去意。从此一休漂泊在外,看尽人间百态。

1441年,播磨守赤松满佑杀死将军足利义教,史称嘉吉之乱。义教脾气暴躁,对属下刻薄寡恩。武将赤松满佑是播磨望族的后人,女儿给将军做侍女,因为过失被处死,所以满佑总是谨小慎微,即使被将军言语侮辱,也是委曲求全,一忍再忍。一天,将军说要来家里做客。满佑正自欢欣鼓舞,不料在幕府就职的外甥教佑告诉他,将军来不过是为了通知他,要将他的领土拨一部分给在将军身边做侍从的族侄贞村。满佑一怒之下,决定政变。就在将军来府宴会之际,赤松埋下伏兵,将义教斩杀。一族人从容西归播磨。幕府派出山名持丰前去讨伐,赤松大败,切腹自杀。从此引发全国内乱。

一休曾暂居丹波国让羽山尸陀寺,寺中停放着死于战乱和疾病的尸体,一休沉痛地描绘这人间地狱为吟杖终无风月兴,黄泉境在目前山。多年后,全国大 饥荒,疫病流行,京都附近的河流因为死者甚众导致堵塞断流,佛门弟子却仍在为达官贵人的长寿健康祈祷。1467年,一休再次经历了应仁之乱。历经十年战火,京都化为废墟。

一生遭遇许多社会动荡,看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一休宗纯的心灵依然还在热烈地为生命而跳动。七十六岁遇到盲女阿森后,他内心的赤忱就在这一刻被完全地点燃了。他赞美四十岁的阿森为一代风流之美人,并热情洋溢地为她写下了二十多首爱情诗。言语大胆狂放,如:

盲森夜夜伴吟身,被底鸳鸯私语新。

口约慈尊三会晚,本居古佛万般春。

木凋叶落更回春,长绿生花旧约新。

森也深恩若忘却,无量亿劫畜生身。

如果忘却这份爱情,就会在永劫中变成畜生身。多么刻骨铭心的誓约!一休晚年在薪村酬恩庵修建墓塔慈扬塔,那里成为他和阿森的比翼冢。在生命的尽头,他再次许下相爱三生的心愿:十年花下埋芳盟,一段风流无限情。

惜别枕头儿女膝,夜深云雨约三生。

1474年,一休宗纯受后土御门天皇的诏令,担任五山之一大德寺的第四十七代住持,重建毁于战火的寺庙。1481年,大德寺工程基本完工,八十八岁的一休宗纯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是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圆寂于薪村酬恩庵,临终前作偈云:

须弥南畔,谁会我禅;

虚堂来也,不值半钱。

一休曾狂言: 佛界易入,魔界难入。 他冲破禅宗的种种清规,写诗批判禅林的种种衰微,表露真情。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很爱这句话,常常挥笔题写,他在《我在美丽的日本》中曾言:

继佛界易入 之后又添了一句 魔界难入,这位属于禅宗的一休打动了我的心。归根到底,追求真善美的艺术家,对魔界难入的心情是:既想进入而又害怕,只好求助于神灵的保佑,这种心境有时表露出来,有时深藏在内心底里,这兴许是命运的必然吧。没有 魔界 就没有佛界,然而要进入魔界就更加困难。意志薄弱的人是进不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