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尽爱与恨,也想要留在她身边。生生世世,他都甘愿对她俯首称臣。 * 次日,晨曦。 宁久微独自从顾衔章房间里醒来,没有再找他,乘马车回了宁王府。 昨晚喝了酒,去找他虽然非她本意,但并不后悔。 千日醉是烈酒,宁久微回到王府仍觉得有些头疼,于是喝了银烛煮的醒酒汤后又躺下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便好了许多。 她没有睡很久,醒后时辰也未至晌午。 宁久微起来倒了杯水,喝完坐在榻上揉着脑袋。 “醒了?” 她抬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你一直睡觉,害我等了许久。” 安禾走进来,在对面坐下。 “你这是喝了多少,还难受吗?” “好多了。” 安禾叹气,“知道你酒量好,也不至于喝这么多。” 宁久微轻笑,“你关心我啊?” “乱讲什么。”安禾即刻反驳,“谁要关心你。” 拌嘴期间,银烛端来养胃的山药小米粥。热乎乎的甜香气驱散了许多浊意,宁久微一边喝着,听安禾说话。 “你昨晚……去找顾衔章了?” “嗯。” 她平静地应声。 “景州那边有消息了吗?”安禾问。 “暂时还没有。” “真的还能找到当年那位参政大人吗?毕竟一朝旧臣子……” “能。”宁久微说,“能找到的。” 安禾静了静,“明宜。” “安禾,我没有偏执。你相信我吗,真的能找到。” 她语气如旧,眼神清净,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不好的地方。 但是安禾知道她就是不好。 “我相信你,明宜。可我怕的是你深陷囹圄。倘若查清一切,你可以放下吗。如果——” “我不知道。” 宁久微低着头,眼睫深深覆下,遮住了眸子,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 安禾安静地看着她。 她的声音轻轻传过来,又柔又无情。 “这世上能放下的事很多,唯两件不可以。一是国仇,一是家恨。” “不管顾上卿是不是反臣,不管父王是否有苦衷。只要真的是父王……我与顾衔章此生都恩断义绝。” “他亦是。” * 宁久微本以为她还有时间。 但变故发生仍在一刻。 因皇叔,肃王殿下,林叶两氏将门,还有顾大人各方之力,南鄯求亲被陛下彻底作废。但随之而来的是西域边境渐有动作,各地藩王之间隐藏忧患。 陛下在朝上咳血倒下的消息从宫中传来时,宁久微比任何人都意外。 上辈子皇伯伯便是如此倒下的,可那时皇伯伯倒在她和亲后。这一次节点却早已经过去。 她每次进宫请安,都会向皇后娘娘提及注意陛下身体,也时常提醒皇伯伯自己,甚至还有太医院。 虽知皇伯伯的身体是内里大耗,非朝夕可调养,可宁久微仍然想延长他的生命。 哪怕他心狠时如何也不肯放过宁王府。 但面对陛下,她终究恨也恨不彻底。因为这个狠绝无情到连亲弟弟也可以下杀意的帝王,真的给了她所有的仁爱和慈悲。 上辈子首辅大人设计在和亲路上对她也斩尽杀绝,陛下病榻之上最后一道圣旨是军破南鄯,后倾尽御林军,将明宜公主周全地带回宫。 他分明心狠到不顾她长跪求情的悲恸,也无法放弃对宁王府的杀意。 最后念着的却也是她。 宁久微不知道应该怎么恨他。 承明殿烧着龙涎炉香,绵延不绝。 安禾在外殿陪伴皇后娘娘,宁久微听从圣旨进内殿见陛下。 皇叔和顾衔章也在。 多荒谬,原来这时候陛下最信任的竟然还是顾大人。 顺帝半倚在床榻上,手上抚着一枚玉扳指。他看起来并无虚弱苍老之态,宽松的龙袍寝衣一丝不苟,帝王之气丝毫不减。 若非看着那双愈发艰深风霜的眉目和已苍的双鬓,怎能想到这便是命数将尽的陛下。 “皇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