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风,吹的枝叶凌乱,湖水荡漾。
月升夜幕之时,行宫随之亮起。
北殿屏退了所有侍女,顾衔章回来时,只有宁久微独自在殿内。
榻上的檀木四方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盘棋,她手执黑子,侧着颈认真注视着棋盘,在自己解棋局。
顾衔章坐到她对面。
她手边摆着一碗药,应当是今日太医开的方子。像是才熬好送过来不久,药气弥漫浓郁。不过闻起来倒是不苦。
顾衔章端起那碗药,用勺子喝了一口。
“你在帮我试毒吗。”宁久微看看他,终于放下手上的黑棋,随口问,“苦吗?”
“不苦。”
顾衔章放下药碗,垂眸看她的棋盘。
宁久微又放下一枚白棋,语气平静地与他闲聊,“顾大人,你觉得今天是谁想杀本公主。”
顾衔章没作答,“公主觉得是谁。”
宁久微想了想,“我觉得?”
她抬眼看着顾衔章,直言不讳,“我觉得是内阁首辅高执大人。”
上辈子就是。
顾衔章低着眉浅浅笑了下,没说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
宁久微托着下巴,“顾大人,你觉得本公主猜的对不对?”
“公主想听实话吗。”顾衔章道。
宁久微静了一瞬,弯了弯唇,“顾大人似乎很清楚?”
“公主想知道,微臣就可以如实相告。”顾衔章说着,修长的手指在棋盘的某处敲了敲。
宁久微低头看了眼,将手上的黑棋放到那处。
“我想知道。”她说。
顾衔章不意外地端过一旁茶案上的茶杯,慢慢开口道,“公主知道今日那支箭,箭尾上刻着的是哪个字?”
全国各处的兵器制造皆有国制,上京城更是。除了宫中直属的羽林、御林,京城中卫所与各有归置的军队,大大小小的兵器都有编号与标记。
编号是国编,标记则不一样。例如一支箭的箭羽,或箭尾刻的某种符号,这些不同且独有之处,便如高门贵族刻在玉佩上姓与图腾。
只看兵器,便知归属哪军,谁是将帅。
那支箭宁久微并没有机会仔细看,当时的情况也比较混乱。
顾衔章问的她不知道。
宁久微摇头,而后听顾衔章道,“是林字。”
不是每个将军都有此权力与殊荣的。宁久微自然知道是哪个林。
“想要刺杀公主的人不可能是林将军,可若要追究,责任只会是他的。”
顾衔章饮了口热茶,“至于混入侍卫之中的刺客,公主猜测的没错,就是内阁的人。所以公主对内阁那帮老东西,要格外小心。”
顾衔章指腹压在茶杯沿口,声音也像一杯清润的冷茶,“不过微臣想问公主,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为何想要息事宁人。”
否则,他一定要借此好好看看陛下将会如何。
是为了以示对明宜公主的看重而追责一位正臣将领,还是能够承受舆论,要做一个贤明的君王。
毕竟今日遇刺险些丧命的可是宁王爷的女儿。风吹草动的舆论,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陛下心中那条界线。
当真是一场好戏。
他真的很想知道,陛下即位至今的帝王圣名会被宁王爷牵制到哪个地步,又还能忍受多久。
可明宜公主平息一切的做法,亦是给了陛下一个平坦的台阶。
所以顾衔章很可惜。
他本不应该放过这个机会,他本该利用宁王府、明宜公主、宁王爷,将陛下心上的那根刺扎的更深。
对面的少女低垂着眸,纤细的手指捏着瓷白的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褐色的安神药。
她轻描淡写地说,“因为遇刺的是我。不管陛下要追究到哪个地步,都是麻烦。”
只要是她,不论什么事,都会让人们想到宁王爷,宁王府。陛下也一样。
不管好事坏事,都是麻烦。
“公主很在意宁王爷。”他声音轻淡。
顾衔章第一次提到父王,宁久微顿了一下,点头道,“自然。父王和王兄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父王最疼爱我了。若换作以前,本公主才没这么好欺负。”宁久微拍了下桌,语气蛮横,“什么意外。就算真是意外,御林军上下也都得每人给我罚二十军棍。”
顾衔章笑了。
“可时过境迁。”宁久微叹了口气,不以为意地说,“如今父王和王兄都不在我身边了,本公主沦落至此,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你了。”
顾衔章目色半昧,“公主承认一直在欺负我了?”
宁久微挑眉,“是又怎样。你是驸马,你就应该被我欺负。”
顾衔章对她不讲道理的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