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原本就红的发黑的脸,越发红了,从口袋里翻来翻去,找出一堆一分两分皱巴巴的票子,好不容易凑齐了一毛钱,拍在桌上:“只有这么多了。”然后扬长而去。
那人出门的时候,陶光明正好进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看见陶光明立刻变了脸,点头哈腰打招呼:“哟,陶光明同志,你也来看病啊。”
陶光明本来也端起敷衍客气的笑,这人这么一句话,搞得他不知道怎么回了,只能再挤出一个笑:“袁苟生同志,你也来看病啊。”
袁苟生:“啊,是是是,这不是要走了吗?”
李文军在里面憋不住笑出了声。
那狗看见黑条,忽然精神了一点,冲黑条龇了龇牙。
黑条压根不理它,淡定站着,岿然不动。
陶光明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进来。
李文军笑出鹅叫声:“陶光明同志,你也来看病啊,额额额。”
陶光明:“滚,那家伙就不正常,你也跟他一样。”
李文军止住笑,冲门口偏了偏头,问:“这谁啊?”
陶光明小声回答:“袁德世的爹。”
李文军恍然大悟:那怪。这父子两真是一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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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猫看病的人也走了,终于轮到了李文军。
兽医问:“病号在哪里?”
李文军朝门边的黑条抬了抬下巴:“我带它来打预防针。”
见是一条土狗,兽医有点惊讶:“我还以为是条外国狗,不然怎么也是条京巴什么的。”
兽医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屑。
李文军笑了笑,没出声。
兽医说:“土狗的话,我建议你不用花这个钱。”
刚才那个养德国大狼狗的人,自己穿的人模狗样,连一毛五分钱都不舍得花。更别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带着土狗了。等下全弄完了,不认账,他又得费半天口舌。
李文军说:“没事,打吧。其实也不是光为狗,也为了我们自己健康。”
兽医看了一眼停在门边瑟瑟发抖,夹着尾巴垂着耳朵的黑条说:“土狗又笨又贱,真没必要。打个针驱虫一起得四块多钱。四块钱都够一家人吃一个月肉的了,何必浪费这个钱。”
李文军叹气:这是担心他拿不出钱来吗?也不怪医生,这年代肯在土狗身上花钱的人真不多。
他从兜里拿了一叠大团结出来,抽了一张放桌上:“你这里应该还有狗绳,狗吃的罐头什么的,都给我拿点。凑够十块钱吧。懒得找了。”
兽医一看,眼睛瞪得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这是个有钱人家跑出来的傻儿子吧,在狗身上一下花十块钱。
还狗罐头,人都难得吃上罐头……
兽医抿嘴,说:“没有,我这里只有药。再说,这种土狗,犯不着吃什么狗罐头,给它吃剩菜剩饭都嫌浪费了。”
李文军懒得跟他扯了,说:“麻烦您给我的狗打针驱虫吧。”
要不是穷地方只有这一个兽医有狂犬疫苗,他还真不想浪费时间跟兽医说了。
兽医只能转身从后面的泡沫箱子里拿了疫苗出来:“早知道是只土狗,我就不用大老远的从县医院冰箱里去取疫苗了。”
整个县就人民医院有个存放疫苗的冰箱。这个疫苗要存放在2—8度的环境里。
李文军自然知道,嘴里说:“辛苦您了。”
兽医皱眉看着黑条:“它会不会咬我?”
李文军说:“放心,不会,不行等下我抱着它。”
兽医:“你得先把它抱到台子上来。”
李文军把报纸铺在台子上,转头对黑条说:“跳上来。”
然后黑条一跳就上了台子。
陶光明笑:“你还挺讲卫生的。”
李文军说:“趴下。”
黑条就趴下了。
李文军说:“你头朝我这边,我没说可以动之前,你不准动。不然红烧肉就没了。”
黑条看向李文军,然后不动了。连眼睛都不动,好像被凝固了。
兽医惊呆了,三分钟前他才说土狗很蠢,马上就被打脸了。
李文军嘴角抽了抽,说:“您快点。不然它这么僵着也很累。”
兽医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下,取了针和药,用针筒洗了药,小心翼翼捏着黑条脖子上的皮,把针扎进去。他一只脚往前,一只脚往后,明显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黑条哆嗦了一下,“呜呜呜”的哀叫着,却保持不动。
兽医迅速把药打了进去,拔出针筒,然后连退几步。
李文军说:“好了,可以动了。”
黑条摇了摇尾巴。
兽医暗暗感叹:真是狗不可貌相。这条土狗竟然比刚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