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小皇帝将自己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莫说是荀彧,就算换做常人,心中也难免感慨万千。今日召见后,她相信荀彧对她、对汉室,绝无二心。
【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抛弃袁绍?】007有些不太明白,这么重要的问题刘谢怎么不问。
“既然他选择了我,我又何必多问?”刘谢淡淡回道,“再说,他来雒阳的原因,我大概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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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宫,走在这街道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整座雒阳城和他印象中全然不同,街道铺的不是之前的青石,是一种他也不曾见过的东西,马车行走在上面更加平稳;街道两旁的房屋高低错落,辉煌壮丽,道路两侧还栽种了许多树木,异常整洁。
都说袁本初所在的冀州州府邺城是繁华富庶之地,但和雒阳相比,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就单从流民来讲,富庶如邺城,流民比比皆是。这年头,有流民再正常不过,没有流民才是稀奇。而雒阳,恰巧就没有。
走过几条街坊,马车停在了他旧日府邸外。当年雒阳大火他这府邸也不曾幸免,今天他所见到的是已经修缮过的。现下他回来了,天子又将这府邸赐还给他。陛下待他甚厚,心中难免感慨。
进宫前,他无数次设想天子会问他些什么,比如他为什么离开袁绍来雒阳?对于问题的答案,他早已腹稿千万遍,但天子并没有问,只问他是否还记得辞别那天他说过的话。
他心中诧异,但他也不曾忘记,当日董卓占据雒阳,为了讨好世家,先后让韩馥、孔融、张邈、刘岱等出任地方太守。但世家并未向他妥协,在朝堂上抨击他愈演愈烈,董卓一怒之下便要对不服从的世家赶尽杀绝。
在董卓先后毒杀辩帝、和太后,立刘协后,雒阳城中人人自危,他知道,雒阳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便辞去官职,回了颍川。
三个月后,侄子荀攸刺杀董卓的消息传来,他知道,颍川不能再待了,连夜带着宗族百余口迁往冀州。
如今想起旧事,一晃如昨日。
他刚安顿下来,便迎来了第一位客人——袁基。
他了然一笑,陛下不问,总有人要问的,便让仆人将袁基请了进来。
见到袁基,与七年前相比,鬓角多了些银发,但他仍然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袁氏大公子。
“一别数年,文若别来无恙?”两人相互见了礼,袁基含笑问道。
“一切都好。”荀彧也笑着回答。
可对面的袁基却不认同般摇头,“若一切都好,文若又怎会离开本初?想必其中定有缘由。”袁基看着有些僵硬的荀彧,笑得人畜无害:
“袁本初占据幽、青、兖、冀四州,手下能人数不胜数,比如冀州沮授、田丰、审配,南阳许攸、逢纪,颍川郭图、辛评、汝兄荀谌等,可谓高朋满座……”似是叹了口气,又道,
“可我那个弟弟啊,向来多谋寡断,手下出主意的人越多,他越是不知道该听谁的。再加上各派人士争斗不断,冀州本地士族不能得罪,南阳士族又是亲信,两边都不能得罪,便只能委屈你们颍川士族。”
“我说得对否?”
荀彧不由得苦笑,袁基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冀州派、南阳派两边都不能得罪,袁本初便只能不断打压他们颍川派用来平衡文臣内斗。在不断打压下,他也看明白了,颍川派在袁绍这再无出头之日。他作为颍川士族领袖,给他们寻找出路是他的责任……
“士纪果然没变,眼光还是如此的……犀利。”荀彧无奈道,他这算是承认了,不过这只是起因,他利用党争说服颍川士族效忠天子,这才是他的目的。
既给身后颍川士族换了个好地方,又能坚守自己的初心,等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很久。只不过这一点,就没必要告诉袁基了。
“听闻陛下任命你为尚书令,本是来贺喜的,没成想说了这么多,倒是把正事给忘了。”说罢从仆人手中拿过东西,递了过去,“这是我闲来无事调的熏香,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还望文若不要嫌弃贺礼寒酸。”
荀彧接过熏香,仔细收好,却见袁基已然起身,他便也起身将人送至大门外。
临上车前,袁基跟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文若,既然做了选择,便心无旁骛好好辅佐天子。”
“他值得。”
“彧明白。”原来这才是袁基此来目的,他却没想到袁基会跟他说这话。不过就算袁基不说,他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是夜,荀彧独坐桌案前,提笔写了封书信,命人火速送往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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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谢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数月的暴雨不仅让粮食在地里发芽,暴涨的河水还冲毁了堤坝,淹了河内、河南两郡十多个县。一时间灾民四起、哀鸿遍野。
逃难的难民都纷纷往京畿地区聚集,不到几天时间雒阳城外就聚集了好几千难民,并每天还以好几百的数字不断增长。
刘谢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