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起伏的隐隐鸣笛声,盖过了少年本就低默的泣音。
阒静的车厢内,原本宽敞的空间却仿佛已然被积云所填满。
云雾充盈,潮湿无声。
汽车驶入夜色,遥遥的鸣笛声停落。
傅斯岸怀中的少年也复又沉寂了下来。
连傅斯岸的掌下,那起伏耸动过的纤薄背脊都歇停了动作。
只还有一点极微弱的,以掌心覆按着才能察觉到的细细颤栗。
傅斯岸也没有开口。
他只沉眉肃色,严实地紧抱着怀里的少年。
沉默地,给了男孩会令他安心的安静。
傅斯岸的另一只手还拢按着舒白秋的后颈,慢缓地拭去了少年哭出的冷汗。
他没有松开手,也没有收敛两人相贴处的自己的体温。
因为此时的男孩太早被凛寒侵袭。
他需要温度。
就像是在冰雪中,被冻僵了太久的山雀。
等到终于被抱起时,也需要捧在掌心,贴在胸前最靠近心口处,烘温好一会儿。
才可能被稍稍暖热。
昏沉的夜色中,汽车行驶了良久。
被周身的体温焐热,恍惚间,舒白秋也曾有过短暂的回神。
隐约地,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解释。或者说一声劳烦关心、自己已经没事。
但凛寒尚未褪尽,浑浑噩噩中,舒白秋仍然会感觉太累。
太过疲惫。
就像力气……都已经被完全耗尽了。
沉沉浮浮中,舒白秋没再发出动静,也终究没有开口。
他埋在抱着他的人怀里。
只想蜷缩在这宁静的黑暗中。
又仿佛好像,在这个怀抱中。
只要不想,就可以不做那些“本该”和“理应”。
舒白秋仍被掌按着后颈,被严丝无缝地暖热着。
削瘦的后背上也有温缓的力度,在慢慢拍顺。
在宁静的、密闭的黑暗中,太累的小孩终于得以安心。
他缩蜷着,躲进了狭窄心安的角落中。
在充盈的暖热里,沉默地哭过了太久的少年气息渐低。
舒白秋终是昏沉地睡了过去。
傅斯岸手臂牢稳,一路到底,始终揽抱着怀里的男孩。
车程漫长。
昏睡的少年却没有再经受任何颠簸。
直到汽车抵达月榕庄,傅斯岸依然没有放开对方。
下车时,他也是直接把怀中人抱了下来。
冬夜有风,下车前,傅斯岸已经预先给舒白秋裹过了外套。
吹来的夜风并没有沾染到被裹紧的少年。不过,下车的动作似乎还是惊醒了被抱着的男孩。
傅斯岸在车旁站稳,他低眸,就看到怀中人迟缓地睁开了眼。
“睡吧。”傅斯岸低声道。
在这个情绪堆积的夜晚,傅斯岸也知道,此时尚有许多事需要细聊。
但傅斯岸更觉得,没有事这么急。
今晚已经够累了。
只需要好好休息。
有什么事都可以明天再谈。
傅斯岸抱着舒白秋,用的仍是单手托抱,像抱小孩子一样稳稳圈在怀中的姿势。
他微微偏头,下颌贴在少年微凉的柔软面颊,声线依旧沉低。
“今晚已经没事了。”
今晚已经没事了。
这句熟悉的话,让已然形成了熟练记忆的身体习惯性放松。
傅斯岸说完就感觉到,怀中的单薄身形的确少了几分紧绷。
而同时的,却又有微凉的触感,自傅斯岸的颈侧滑落。
那是听了他的话的少年,无声滴落的眼泪。
这句话令人放松,也足以惹人眼酸。
在日渐习以为常的熟悉之后,又显出了弥足珍贵的温暖心安。
怀中人鼻息低软,没有抬头。
傅斯岸也没有再开口。
他步伐沉稳,举步向院内走去。
那颗湿漉的泪滴,也顺着傅斯岸的颈侧缓缓滴淌了下去。
很奇怪。
明明温度偏凉,却又有如此鲜明的灼烫。
像悄无知觉的低温烫伤。
傅斯岸将舒白秋抱回了主卧,放在了大床上。
脱除外套时,少年又有过几次迟慢的眨眼。
但他并没有真正的醒来。
等到傅斯岸给人盖好羽绒被,床上的小孩已经昏沉的睡了过去。
傅斯岸坐在床边,在昏暖的床头夜灯下,看着少年皙白的脸颊。
那上面的湿漉已经被细细拭过,但其在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