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检查结束,离开这家私立医院时,天色已经彻底地黑透了。
回程的车上,舒白秋明显有些困倦。
入夜起了风,车外是呼啸的风声,车厢内却很是温静。
被周身的暖意一曛,舒白秋的意识不由愈加昏沉。
他的肠胃炎还没好利落,又被漫长的检查增添了疲倦,导致尚未褪去微红的眼廓一阵阵发酸。
哪怕没有受到任何刺激,只是半睁着眼睛,都会被惹得会不停泛出眼泪。
不甚明亮的车内光线下,少年的眼睫满是水光,始终湿漉漉的。
好在后座另一侧的人始终在忙,舒白秋几次在昏沉中努力睁眼,小心地望向旁边的傅斯岸,对方都没有看他,而是一直专注在看折叠屏手机。
这让舒白秋不由得松了口气。
悄悄地,少年又缓慢地挪靠进了车厢的更角落里。
等到了目的地,舒白秋强打起精神,乖乖听从安排,进房间,吃药。
吃完药,舒白秋正准备听接下来的指令,他却被罗绒直接推进了卧室。
这间卧室并不是主卧,而是上午舒白秋从医院回来后短暂休憩过的那个房间。
隔壁才是最宽敞的主卧室。而傅斯岸正好在朝隔壁走,瞥见舒白秋,他转过身来,站在门口,说了一句。
“今晚没事了,早点休息。”
说完,男人就离开了。
罗绒也退了出去,房门被没有任何声响地严实关上,温暖的房间里只剩下舒白秋一个人。
舒白秋迟缓地眨了眨眼,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微微紧绷的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点。
刚刚傅斯岸的话,可能只是随心抛下的一句。
但对舒白秋来说,却是如释重负般的安心。
舒白秋其实仍然没有看懂这回的新买家,但有一件事,几天以来舒白秋似乎一直在见证。
这位傅先生,好像真的每次都会说话算话。
这一夜也同样如此。
无人打扰,加上困倦至极的身体,舒白秋难得安心地睡了一整晚。
虽然中途仍有数次惊醒,但这对舒白秋来说,已经是之前难以想象的睡眠时长。
第二天晨光乍亮,舒白秋睁开眼睛时,甚至都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他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这是月榕庄的房间。
宽大柔软的床边,还停放着那辆银色的电动轮椅。
舒白秋是肌肉拉伤,而非骨折。他的脚其实可以忍痛走路,但傅先生要求静养,不许病人在痊愈前乱动,舒白秋就还一直用轮椅代步。
他现在已经可以对其熟练使用,上下轮椅更不需要帮忙。
已是早上七点多钟,但并没有人来敲门,房门也没有从外面被锁上。
舒白秋记着早上要吃药,便自己开门,坐着轮椅轻轻地滑了出去。
房间内各处都铺着地毯,轮椅滑行并不会发出声响,
只是没想到,一出卧室,舒白秋还未看到这几天一直跟着自己的罗绒。
却正好和不远处的傅斯岸撞上。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英挺的侧脸被初升的晨曦渡上了浅色的光边。
他的神情冷淡,还带着无线耳机,似乎正在通话,一副严肃又忙碌的样子。
舒白秋下意识屏息,接着便准备退回去,不想惊扰。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对方就已经看了过来。
“醒了?”
男人摘下耳机,举步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傅斯岸抬起了手,舒白秋本能地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
一阵无言的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预想中的迎面疼痛,舒白秋慢慢地睁开眼,迟缓地望了过去。
他望见傅斯岸正垂眸看着他,那只修长有力的手还停悬在两人之间。
男人背光而站,他的眉骨高挺,深邃的眼廓被投落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
直到舒白秋慢一拍地重新睁开眼睛,男人才再度开口,却是问了一句。
“还觉得冷吗?”
“……?”
舒白秋略有茫然,却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让我试一□□温。”
傅斯岸淡声道,悬在半空的手指伸过来,探到了舒白秋的耳后。
他解释了自己的动作,又确认过了舒白秋的确没有发烧,这才收回了手。
“早饭在餐厅里。”
傅斯岸指了餐厅的方向。
“今天开始可以吃一些流质食物,但不要吃多。桌上的几个汤盅里任选一份,只能喝一碗。”
男人明确讲了要求,口吻并不算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