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艾青似乎能听到贺天然话里的那种平静,而这种平静,忽然让姑娘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以往面对贺天然,对方总是对自己表露出深深的愧疚,哪怕他愤怒也好,哀求也罢,或是家宴邀请自己那次的沉稳,都没有像这般的平静过。
这是一种好的状态吗?
当下的曹艾青,并不能准确的作出一个判断。
她只是觉得贺天然现在处在一个微妙的阶段,就好比曹艾青作为一个受害者,她当然不希望贺天然过得好,而事实证明,他之前与温凉在一起的一切看似美好,最后都烟消云散了。
照理来说,曹艾青应该感到开心的,因为那对害了自己一辈子的“有情人”终于是劳燕分飞,从此分隔到了两个世界,永不相见。
应该没有比这个更让人解气的结局了!
可是偏偏,这个结局却是贺天然在已知的情况下,亲手造成的。
这就是让曹艾青无所适从的根结所在……
就好像姑娘手上拿着一把刀,贺天然犯了错,要杀要剐应该是自己说了算,可是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上已经浑身都是血淋淋的刀口,惨不忍睹的他还露出了笑容,好似说道:
“我来赎罪了,你的刀往这里插吧,这样我会更痛一些……”
贺天然对自己的惩罚,远比曹艾青能想象得到的报复,更惨烈许多许多……
甚至于当下眼前,他还能化用一些书籍里的句子,说出一些宛若墓志铭一般的论调来。
哪怕曹艾青跟贺天然是一类人,可她思来想去,只能凭感觉说出一句:
“贺天然,你现在真是……一点朝气都没有了。”
没了朝气。
曹艾青用词颇准。
贺天然哈哈一笑,佯装无恙道:“艾青,我想我们现在不应该讨论这个,而且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人嘛,有时候经历了太多,确实就对一些事情提不上什么兴趣了。这些事儿啊,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要是对别人也这样,估计会以为我是矫情呢。”
以前贺天然的笑容,无论是喜怒哀伤,多少都带着一点少年人的鲜活,即便后来他拥有了未来的记忆,眉眼之中的那份情感,亦是不曾泯灭。
只是现在,他的笑容在曹艾青的眼中,是那么的了无生趣与陌生至极。
就算他将头发重新染黑,竭力装扮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可依旧改变不了这具年轻的身体里,承载了一个逐渐苍老灵魂的事实。
“看来这次是我想多了,我确实不应该让郭淮来试探你,你现在干不出这种事,贺天然。”
曹艾青站起身,准备离开。
她也不知道面对现在的这个贺天然,自己的心情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快意多一点。
女孩转过身,才听到贺天然从背后传来了一句回应了她刚才的话。
“没事儿的,希望这件事情你能顺利解决,我相信你。”
曹艾青离去的脚步忽然一顿。
她再次扭头,问出了此行过来的最后一个问题:
“贺天然,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在意的事情吗?”
闻言平静的男人一愣,他皱着眉努力地想了想,然后沉声问道:
“……艾青,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什么?”
“就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她’,情况如何?”
曹艾青的柳眉不动声色的微微一挑,她终于在与贺天然的交谈中,找到了一点乐趣,她玩味反问:
“你现在终于承认,我跟‘她’不是一个人了?”
贺天然也难得的对曹艾青开起了玩笑,打着哑谜道: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什么意思?”
“《金刚经》啊,你拜佛的时候那么虔诚,应该能明白我说的什么吧。”
“你一个连佛殿门槛都跨不进的人,现在还看上了佛经?”
“偶尔翻一翻。”
“你继续这么下去,我觉得出家是你唯一的出路。”
无意中被曹艾青点中心中介怀的贺天然默不作声,而姑娘以为他是在等着自己回答,促狭道:
“她还在,甚至现在跟我一样在看着你。”
贺天然直言不讳:“我想跟‘她’说说话。”
曹艾青断然拒绝:“不可能,不过按照你以前的说法,你跟我说也一样。”
这对男女对视着,一声叹息之后,贺天然轻声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次的网暴事件,不用你来招呼我,我主动帮你查清楚,事成之后算我求你,让我跟‘她’说说话。”
这种状态下的贺天然才是曹艾青最想看到的,她戏谑道:
“你刚才不是还说相信自己能解决吗?”
曹艾青撩了撩耳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