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如同起搏器一样轰击着人们的心脏,促使体内的血液加速运转,昏暗且迷幻的灯光一闪一闪,定格住了这些肉骨皮们摇曳身姿的每个瞬间。
来这里的年轻人,看似群魔乱舞都一个样,但在这种场所,从人有消费欲望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划分出了三六九等。
此时夜场二楼,贺天然没有着急去找薛勇,而是双手撑着栏杆,俯览下面的众生百态。
在这里,他看见了油腻的中年人搂着年轻的女孩,女孩明明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要扭过头来陪笑着跟那个老男人抱抱摇。
他也看到了有的卡座上八九个男生挤在一起,他们努力地玩着抓手指、黑白配,盘女孩的小心思一览无余。
他也能看到一个个面容姣好的女孩,从这张卡座串到另一张卡座,又把那一张卡座的姐妹拉到别的卡座,女孩跟一个卡座的男人亲昵过后,又悄悄跑去跟另一个卡座的男人接吻。
贺天然对此谈不上厌恶,夜店能把所有人的社会行为放大一万倍,无论是美德还是恶习,除了酒店的床上,没有哪里比夜店更适合剖析人类的内心。
而此时,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阴柔男生,右手拿了一瓶唐培里侬,左手拿着个空瓶,正给自己倒酒。
“哥,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懵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说话的人,正是贺天然的异父异母的弟弟,贺元冲。
贺天然闻言,扭过身,含笑着伸出手里的酒杯,两人碰了一下,他道:
“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好了,本来你也小不了我几个月,你叫我哥,我还真不适应。”
贺元冲一饮而尽,赔笑道:“一家人嘛,我们是兄弟,本来就是应该的。”
兄弟?
贺天然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他们这家子人真是绝了,自己这个贺盼山的亲儿子不想认他这个爹,而他这个二婚老婆带来的拖油瓶,却拼了命地想融入这个家庭。
懒得跟他去掰扯这个,贺天然打趣道:“刚才在外头看见你停的车,想着就打了个电话给你,你说贺盼山确实小气哈,让你开一辆破5停在一堆超跑里,这多没面儿啊,是不是?”
贺元冲看着自己这哥哥,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
贺盼山车库里的车足够多,但只要他不发话,平时就唯有司机胡叔一个人才能上手。
“没有,本来暑假的时候老爸说要给我买一辆新的,但我看那辆5一直摆在车库里都没怎么动过,所以就求他直接把这辆车给我好了,不用再浪费钱。”
贺元冲这句话说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贺天然乐道:
“那你可挑错了。”
“啊?怎么说?”
“那他车库里那辆帕拉梅拉比这辆5吃灰的时间长多了,你为啥不挑那车?”
贺元冲一愣,他知道这辆车是贺盼山去年专门买来送给贺天然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励他听话,考上大学,而幸运的是,由于贺天然的叛逆,导致这辆车的钥匙,最终没能递到他手里。
贺盼山想要儿子学金融,对于孩子一切强硬的安排,贺元冲都乖乖照做了,而且还做得非常好,他挑这辆车,也是想逐步取代贺天然在父亲心中的位置。
不是亲生的不要紧,这个可以慢慢来,母亲会帮自己,时间总有一天会冲淡所有隔阂。
对于贺天然的质问,贺元冲很聪明地选择了避重就轻:“这不是怕……挑那些上百万的车,老爸会觉得我不懂事嘛……”
“哈哈不会,其实你更应该学学下面这群人,这样就能更纯粹一点。”贺天然随性一笑,用手指点了点下方的舞池。
“我不是很明白啊……哥。”
“来我告诉你。”
贺天然一把搂住这个弟弟的肩膀,贺元冲很是配合地微微恭着身子,附过耳,就听对方轻声道:
“如果你像底下这群人一样,把你的欲望写在脸上,他会更喜欢,真的,不骗你。”
拍了拍弟弟的背,两人渐渐分开。
贺天然脸上挂着笑,贺元冲推了推自己眼镜,也是微笑以对。
“来哥,再喝一杯。”
“好啊。”
将酒再次满上,一杯下肚,两人谁都没再深究这个话题。
贺元冲觉得贺天然这一年的时间变化太大了,以至于现在面对他,莫名有些投鼠忌器,其实在这两人眼中,对彼此的观感都差到了极点。
贺天然从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父辈累积的那么多资源与财富不懂珍惜,偏要做那阿斗,性格孤僻,想法天真,哪怕从去年立冬的那一拳开始,贺天然的性格在逐渐变化,但在贺元冲眼里,这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冲动的草包。
可是现在……
贺元冲有些说不上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