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公司规矩多，有时候我也觉得麻烦。但是这么大个公司，若是没有点儿规矩，早晚得出大事儿。所以，有时候明知道麻烦，咱们也得按照规矩来！”王全目光颇为敏锐，看到刘乐恒的笑容透着古怪，立刻低声补充。

如此，倒是让刘乐恒感觉有些尴尬了，赶紧笑着附和，“的确，没规矩不成方圆。我们热电三公司，也有一大堆规矩。平时看起来多余。实际上，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全靠这些规矩。”

他说得是安全生产方面规章制度，与王全嘴里的规矩，其实完全是两码事儿。然而，落在王全耳朵里，却很对胃口。因此，后者笑了笑，继续提点，“其实师兄你干训班结业之后，就该调入总公司发展了。分公司虽然锻炼人，发展空间却很受局限。上次同学聚会，你没去，有师兄还说起你呢。全班同学毕业之后，都拼着命去抓集团公司内部岗位调整的机会，只有你，学完了之后就没了人影儿。”

“我这不是舍不得热电分公司么。”刘乐恒不敢再于心中乱嘀咕，一边低头誊写王全刚才辅导自己的内容，一边认真地解释，“毕竟，从筹建那会儿，我就在这上班儿。眼看着它从无到有，然后又在这干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另外，总公司那边，也没几个领导认识我是谁。后勤这块，就像你说的，很难出做出让人眼睛一亮的成绩。”

“其实是师兄你过于谦虚了，这多年不出错，本身就是成绩。”王全水平就是高，一句话，就让刘乐恒感觉自己瞬间长高了大半截。“至于领导能不能记得你，其实一个看成绩，另一个也要看个人努力。毕竟领导也不可能天天去扒拉，分公司到底还有谁是个人才。集团公司出现了岗位空缺，他肯定得先从自己熟悉的人里头选。你看公司总务处的赵处长，原本在黑石电厂，也跟你一样负责后勤工作，每次到东安出差，就往集团公司总部跑，结果跑来跑去，就在领导面前混成了熟面孔。”

他说的赵处长，刘乐恒印象很深，跟自己也是干训班同期，姓赵名贤。业务水平到底如何不清楚，情商却是却是一等一，无论跟谁打交道，给人的感觉都是如沐春风。所以，干训班结业之后，此人不到半年，就从三千里之外的黑石电厂，调回了集团公司总部，还很快就奉命独当一面。

刘乐恒原来一直认为，赵贤是因为擅长跟人打交道，才被集团公司领导慧眼识珠。还曾经想过，见贤思齐。今天听了王全的话，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跟赵贤相比，差的不光是业务能力和情商，还差着一颗进取之心。

亡羊补牢，永远也不晚，最好是从现在做起。偷偷吸了一口气，刘乐恒双手将刚刚誊写好的表格，重新递给王全，“多谢师弟提醒，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了咱们班里头拖后腿的那个。表格填完了，麻烦师弟你再替我把把关。”

有点儿肉麻，有点儿脸上发烫。可想想调入总部之后工资、待遇方面的大幅提高和今后的进步空间，感觉似乎就不那么别扭了。

男人四十，不能像二十出头那样，看什么都黑白分明。那时候可以拍桌子走人，拿着三江大学的本科文凭，不愁找不到饭碗。而现在，博士满地走，硕士不如狗，三江大学的牌子再硬，也砸不烂“三十五岁用人单位拒绝考虑”这道无形的黑线。

“师兄你又客气！咱们是集团公司的黄埔系，我不帮你，还能帮外人去？”听刘乐恒越说越上道，王全笑着点头。双手接过了表格，却不再多看一眼。将其跟另外几张不需要做修改的表格一起归了档，然后又快速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祭出左右手各一根手指，快速戳动键盘。

刘乐恒个子高，可以清楚地看见王全的所有动作，眼皮本能地一抽，随即，强迫自己将目光挪向了别处。

做人事管理，跟打字是否熟练，没必然关系。两个手指头敲打键盘虽然慢，却一样能保证准确。更何况，王副处长平时，应该也不会干录入的活，只是今天情况特殊，才亲力亲为。

正当他在心里头努力给王全找借口之际，耳畔却又传来此人的声音，“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我来替师兄搞定，不过，我这边也有些事情，劳烦师兄帮忙。”

“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刘乐恒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后勤部长，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人情，坐直了身体，郑重回应。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又在心里迅速补充，‘只要不涉及到夏晨，其他都可以。’

“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王全的手指头很重，戳得键盘“啪啪”乱响，一如刘乐恒复杂的心情。“第三热力公司不是要关停么，我们人事处负责所有职工转岗分流，难免要得罪人。但是东安市地位特殊，无论如何不能出现群体事件。所以，必须防患于未然，把一切苗头消灭在萌芽状态。我这么说，师兄你能明白吧？”

“明白！”刘乐恒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笑着点头，“也请师弟放心，据我了解，到目前为止，大伙情绪都还算稳定。顶多是关心一下，分流去什么地方，工资待遇方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