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备嫁(1 / 2)

打定主意后,备嫁这段时日徐薇妍表现得极为配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按照时下的习俗,新嫁娘诸般首饰衣物尽由夫家准备,而新郎的衣物则应由女方家提供。

徐家本来就是以织造发家的,攀得颜氏贵婿,憋着一口气要拿出最好的衣料给女儿长脸——就算新郎官儿已经是一具白骨,徐家也一丝不苟地按照颜大少爷生前的尺寸,为他制起了冠带礼服。

各种绢帛、纱罗、绫绮,各色织锦、缂丝,流水一般地送了上来。

徐父虽然做父亲不怎么样,但他对于衣料是极为在行的,经徐父的手选出来的料子,说句僭越的话,呈到宫里做贡品都够格了。

墨绿色的泥金透背锦,正反两面均有暗纹,熟练织工辛勤劳作一年,才能织出半尺,向来寸长寸金。

还有四经绞的越罗,因出自越地而名扬天下,四经绞的织法更是少之又少。

更有徐家三十余家绣坊的绣娘日夜赶工,总算是掐着日子赶出了幞头、礼服、登云靴,件件皆是金丝满绣,耀目煌煌。

而颜家也依礼送来了新娘子的衣物——销金大袖、缎红长裙、珠翠团冠、四时冠花。

触目皆是正红色,如焰灼灼。

试妆这日,徐薇妍如一尊精致的人偶,被众人团团围住,层层裹上了大红嫁衣。

万幸婚服肃穆端庄,高高耸起的领子正好遮住了徐薇妍脖子上的伤痕,无人发现不妥。

在诸位嬷嬷的服侍下,十六岁的新嫁娘,理云鬓,描峨眉,点朱唇,试新妆,好容仪。

见女儿出落得这般风姿,徐母百感交集,含泪笑道:“一展眼,我家囡囡也长得这样大了,都要嫁人了。”说着说着,却又想起这门亲事的种种不妥之处,悲从中来。

众人见徐母伤心难过,忙又说吉利话逗她开心,决口不提冥婚一事,只说颜家的礼数有多周全,聘礼有多丰厚,排场有多浩大。这样人家,小姐嫁过去就是落在了蜜罐里。

徐母听着听着又高兴了起来,没口子地夸赞起颜氏的聘礼来——都是手插不进的实抬,足有八十八抬,下聘那日送礼的队伍从巷头排到了巷尾,堆满了徐家的院子。

可人人皆知,明面上再怎么花团锦簇,都掩盖不了徐薇妍一嫁过去就要守活寡的事实。

众人看向徐薇妍的视线,惋惜有之,怜悯也有之,而作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徐薇妍只能假装含羞,低头不语,其实是她嗓子的伤还没好,根本吐不出一个字。

也幸亏有这伤,徐薇妍整日装哑巴,徐府上下才没人发现她并不是原来的那个徐家大小姐了。待她嫁到了颜家,她究竟是何人,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

只要能顺利敷衍过这段时间。

不过徐薇妍没有料到,这段时日竟然出乎意料地短。

寻常人家说亲,耗时几个月都是有的,更别说这些世家豪族,最是重礼繁琐,六礼花上大半年都属正常,更有女方会故意拖延,以示女儿矜贵之意。

但不知为什么,颜府对这桩亲事好像很急,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走完了“三书六礼”的全部流程。

不过急归急,颜府急而不乱,忙而有序。如他们这种名门,事事都有先例有既定的规矩,徐家只需要乖乖配合就好。

等徐薇妍脖子上的青痕渐渐淡了,直至完全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出嫁的日子也到了。

从半夜开始,徐薇妍就被十几个人围着梳洗打扮,忙得团团转,就连食水也只是略略沾了沾唇。

世家大族的婚礼,规矩多,忌讳也多。幸好万事都有喜娘引导,徐薇妍只需要乖乖听指挥就行。

她晕头涨脑地走完了所有在娘家的礼仪,只剩下最后一项——

新娘子端坐在闺房中,盖上了大红满绣盖头。喜娘叮嘱她,让她坐在这里不要动,需一直等到吉时,再由亲兄弟把她背到花轿上去。

徐薇妍的亲兄弟便是徐家大少爷徐天维了。

一想到那个名字,徐薇妍浑身一凛,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是不是无法面对妹妹出嫁这件事,徐天维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过。

听徐母说,徐天维要理顺新到手的十三省织造生意,又要帮着准备亲事,忙得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实在挤不出时间来探望妹妹。

徐薇妍心想,幸亏有这些琐事绊住了他,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在徐天维眼皮子底下撑多久不露馅。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才重新热闹了起来,喜娘引路的声音,小孩子的奔跑叫嚷声,众人互相说着吉利话的贺喜声。

嘈杂中,徐薇妍感觉到有个人站在了自己身前。

隔着盖头,她视线受阻,别的感觉便变得格外敏锐,徐薇妍可以感受到那人的视线有如实质,炙热得都要把盖头烧出两个洞来了。

是徐天维。

徐天维静静在妹妹身前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