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夫喘息有些重，他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撑得住。”

程清见此，都有些担心，“真没事？我看那些病人的情况，很不一般，该不会……真是瘟疫吧？”

一听到这两个字，郭大夫脚步一顿，如临大敌，倏然望向程清，又看了看左右，唯恐被人听见似的，“陆远家的，你可小声点，若是旁人听了去，咱们镇子上就要闹开了！”

程清低声道：“可是，郭大夫你是不是也有所怀疑？”

郭大夫见左右无人，一边和程清向前走，一边叹息道：“是有这个情况，我也觉得是瘟疫，可现在……不好说，不好说……”

无论什么时期，瘟疫对普罗大众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天灾。

尤其是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

一旦传出瘟疫，让朝廷知道了，那就要出大事了。

当朝治疗瘟疫的手段，很简单粗暴，直接封城，城里的大夫接着研制药方、治疗病人。

若是实在控制不住，病人无法痊愈时，就会彻彻底底将城封死，让城里的人全部自生自灭，再一把火将所有尸体烧了，彻底断绝疫病源头。

是以，郭大夫现在也拿不准，更不敢乱说。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疫病？源头是从哪来的？”程清有些不解。

凡是大疫，总有来源。

郭大夫闻言，神色愈发讳莫如深，也不说话。

程清觑着他的神色，却看出些门道来，“郭大夫，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郭大夫闻言，面色凝重道：“这都是缺少粮食导致的……”

程清疑惑地看他。

疫病的源头，郭大夫还真知道。

确切地来说，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郭大夫昨日，接触到一家三口的病人，他们的病势更重一些。

比郭大夫往日接触的病人，病势更严重。

身上甚至开始出现溃烂、呕血。

郭大夫当下就觉得不对劲，追问之下，才听他们说，“他们一家吃过死人肉。”

程清眉心重重地一跳，“死，死人肉？”

郭大夫面色沉沉地一点头，“是……这不是缺粮食吗？咱们这干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三个月大旱一滴水都没有，大家都饿啊。”

大旱三个月，换在任何朝代，都足够引起动乱。

幸而，本朝并非国土之内，全部大旱，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在闹旱灾。

包括百花镇在内，附近十几个州县，都在闹不同程度地旱灾。

也因着有些地区，还算正常，经常会有其他地方的粮食补充过来，是以还没闹出大乱子。

但是，这又不是现代，每个地方产粮本来就不多，剩下的地区要负担国内全部地区的粮食支出，怎么可能？

所以，粮食价格越来越高，对于有钱人家来说，衣食住行还不算什么问题。

有能力的人，也都搬去了其他地方。

剩下的，都是一些没能力，或是家里贫困的人。

既吃不上饭，又看不见希望，为了活下去，自然干什么的都有。

这几个月下来，各个村里，或多或少都有饿死的人。

郭大夫接触的那病势最严重的一家，是花德村的人。

他们那地方偏僻一些，旁边有好几处乱葬岗。

那些地方阴气重，所以花德村，有一个外号，叫做鬼德村。

但凡是附近死了人，没人收尸的，都会被扔到那附近。

花德村的里面，有人死了，也会扔那边去。

前些日子，有人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恰逢有人将饿死的孩子，丢到乱葬岗，就胆大的人，壮着胆子，将那死尸拿回去煮后分食了。

一开始，大家都不敢，但壮着胆子吃了之后，发现真的顶饱，便经常有人去乱葬岗翻尸体。

一开始是刚死不久的，渐渐地就变成了死了一段时间的，甚至开始腐烂的……

郭大夫当时听得都心惊胆战，不敢去想，他都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有胆子什么都吃的。

但转念一想，似乎也能理解。

毕竟，比起自身的死亡，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算可怕。

尤其是饿死，那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折磨的事情。

一刀砍下来、或是一条白绫吊死，那都是一瞬间的事儿。

眼睛一闭，都能扛过去。

但饿死，真没几个人扛得住。

程清听到郭大夫的话，心里先是震惊，但听完郭大夫的分析，她沉默下来。

良久，长叹一声。

“那是他们吃了死尸的缘故？”

郭大夫沉声道：“死尸腐败，就和坏了的食物一样，那吃下去肯定是不成的。不过我觉得，死尸可能只是催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