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晕在一片苍茫的血色里,消磨在耳边的那些嘈杂吵嚷的声音,也一并陷入了茫然和无尽灰暗。
……
我对皇上出言不逊,犯了大不敬,又要进冷宫了。
我就跪在他脚下大哭,想梨花带雨地求情,但哭不出眼泪,反而显得格外难看,格外可笑起来。
皇后,贵妃,……连那个窈贵嫔都在冷冷地看着我,看着我哭号。
蔺尔玉走到我的面前,笑说:“你看你,多么可怜啊?竟然还以为你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元贵妃,对皇上大不敬,啧啧,锁寒宫又要迎回它的旧主啦——”
贵妃淡淡地看着我,叹气。
那颜色艳丽的窈贵嫔挽着沈重因的胳膊,嘲讽说:“应庶人,你可得记得将你素日抄的经书带上,这般,出来得或许快些呢。”
经书,经书,我抄的经书……
我想去找我抄的、在卧房里堆的足足有一人高的经书,回头时忽然看见许多掖庭的小太监抱着什么东西从云芙苑出来,烧了。
是经文烧了,……
火光与血色蔓延着,将我所有的希望,通通烧成了灰烬。
我错了,我知错了……
我不要回去,不要……
我拉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描金靴子纹丝不动,我望见他却是似笑非笑,眉目秾丽得像盛开的彼岸花:“朕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是你自己把握不住。今非昔比的道理,你怎么还没有明白?嗯?”
“我明白了……不不不,臣妾明白了,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
好狼狈,好可怜,好卑微。
又要回那里了吗……
再次陷入昏暗。
……
蓦地惊醒。
原来是一场冗长的噩梦。
——又是这每个夜晚都出现的、我挥之不去的噩梦。
……
手指动了动,随即是铺天盖地的苦味,我皱了皱眉,挣扎着睁眼。
这里是哪里?
好像有一丝眼熟。
紫金帷帐绣着极臻精致的龙纹,漂浮于帷幔下摆的是银线勾勒的层层莲花,不必猜也知这雅致到极点的布置是谁的风格。
这好像是圣宸宫?
我抬手想揉一揉眼睛,发觉手被固住动弹不得,眼珠转了转,惺忪望向身旁。
是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愣怔了一下,还未在脑海里消退的噩梦历历在目,那噩梦让我浑身颤了颤,不自然地想要退开——当然也,退无可退。
手被他紧紧攥住,是温温热热的感觉。
“先喝药,喝完药再说话。”
他对我轻轻说。
我忽然疑心我仍在做梦。
他这副漂亮的眉眼,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温柔地看我。……见到我的他,从来凌厉冷冽。
是梦吗……?
真的是梦吗?
好像是的,因为眼前一阵一阵模糊,干涸三年的眼里居然涌出泪来。
如果不是梦,怎么会哭得出来呢?
既然是梦,那可不可以放肆一回?
就一回,对着这个梦里的、对我这么温柔的他。
我猛地坐起身,胳膊勾住他的脖颈。
薄薄的袖子从腕处一路滑到肘部才堪堪挂住,双臂一个用力将他带到我的颈边。
药汤洒了一床。那不必管。
“唔——”他没料到我的动作。
我瞧见他眸光明灭不定,甚至有些发怔,于是凑在他的脸颊旁,鼻尖抵着鼻尖,气息纠缠着扑在脸上,热气弥散漂浮,仿佛升腾起无色的烈火,逐渐开始灼烧骨血。
幽幽冷梅香气将我包裹住。
是梦的话,真好,这么逼真,我也不愿意醒。
我将下巴搁在他肩窝处,侧着头咬上他的耳垂。
我听见他素来优雅的声音发出染满尘埃的闷哼,轻轻的。
他的墨发被我搅乱了,我的手穿插过他的长发,纠葛着,环紧他的脖颈,唇贴上他的脸颊,一寸一寸,像在吻一件绝世的珍宝。
在他冰凉的肌骨上留下炙热的痕迹。
就像我来过这个梦里。
他眸色愈发深沉,半晌,他开口,声音喑哑:“闭眼。”
我乖乖闭上眼,忽然,眼上似乎触到什么柔软的物什。
蜻蜓点水。
我睁开眼睛,勾着胳膊还想要亲亲他的唇,被他一避,望着我哂笑:“再继续,孩子不要了?”
我一愣,摸了摸小腹,心想怎么做美梦还要带着孩子做梦……?
我哦了一声,蜷缩起来,还是抬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小声说:“但是醒了就没有了耶……”
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