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雪纷飞,十二月的长安城该张灯结彩。但宫闱里一片死寂,丝毫没有过节的氛围。
我心间不知作何感想,仿佛涌起一点微弱的光芒,在心上轻轻摇晃着。
那种像是喜悦的情感令我昏了头,我便不管不顾地跑过去,仰头看着他,几乎脱口而出说:“殿……”
不,是陛下。
我一顿,刹那间思绪翻涌如潮,我敛了敛声息,退了一步,恭敬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倾归也跟着下拜。
他冷然看着我,说:“五年了,你还是没有改过来。——进去吧。”说罢,没有理会我,便迈入宫门。
我明白了几分,约是今夜贤妃的小产令太后倍感警觉,于是劝她的皇儿务必多来看顾着我。
太后的确待我很好,那也不难解释他今夜出现在此的事情了。
我轻呼了口气,想着以后万不该出这样的差错。
我跟着他进了宫门。
云芙苑的白梅花正盛开时,拢似雪云般飘在庭中。
梅香幽幽。
他忽然停在一株白梅树下,雪风刹来,掀得他锦袍飘飞欲与雪共舞。
“知道朕为什么来么?”
他蓦地看向我,眼眸凛冽,含着几分探究。
我道:“臣妾斗胆猜测是太后谕旨。”
“你会哄她老人家开心,朕自然乐见。但你若胆敢借此生出是非……”他语声冷得似雪似朔风,刮得我心口一阵一阵地痛。
我抬起头,说:“臣妾人微言轻,除了能陪伴太后娘娘,还能做什么呢。”
太后宽和,我在宫里,唯有太后疼我如同亲生女儿,也从不计较我是冷宫出来的。
“人微言轻?应答应对自己的定位未免太低了罢?”他冷笑。
我咬着唇,不知还能说什么。
我如今只是一个阖宫位份最次的答应,若非那夜侍寝得了个孩子,我在宫中,便是人人皆可欺凌的存在。
只是因为当年那件事么?
可我明明是冤枉的。
明明不是我的错。
只是他不信。
这时忽然起了一阵刺骨的寒风,来势猛烈,险些要把我吹跌倒了。
我顶着寒风朝他福身行了个礼,抱起胳膊慢慢地转身,向着倾归走去。
背后传来他幽幽的声音:“应福遥,你去哪?”
真好啊,他还记得我的名字是应福遥。只是语声浑不似当年那样浓情蜜意,温柔宛转。
“陛下早些歇息,臣妾,便不在陛下面前碍眼了。”
应福遥啊应福遥,你怎么爱得如此卑微。
我把主殿留给他,打算和倾归聆霜她们在厢房睡。聆霜这么晚还在扫雪,我叫了她过来,她放下扫帚时,有些局促不安。
“主子……是奴婢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我笑了笑,说:“不是。聆霜,咱们宫里人不多,你们都对我很好,可是我实在对不起你们。”
“主子别这么说……跟了主子,聆霜是自愿的。”
“今儿是除夕,聆霜,也许我给不了你的荣华富贵,别人可以给你……”
“主子——”她瞳孔骤缩,我知道以她的聪慧,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陛下便在主殿,倾归,你挑我最好看的衣裳首饰给聆霜打扮打扮,……”我握着聆霜的手,“你进去后,陛下若是责怪,你便说都是我的意思。陛下若是欢喜了,你便不必提起我。”
……
聆霜过去以后,我瞧见那边熄了灯。
但除夕的夜里是时兴守岁的,我从前和爹爹一起,爹爹最疼我们姐妹两个,每年除夕都会陪我们守岁。
姐姐曾说我这个小丫头明明最熬不住,偏偏每年兴头最盛,嚷嚷着一定能熬过去。
我可不是喜欢守岁,我是喜欢醒来时爹爹和姐姐塞我枕头下的鼓鼓囊囊的红包,有时候哥哥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得给我搜刮出些油水来。
那时候,整个房间里银炭烧得暖烘烘的,窗上贴着窗花,就算灯烛燃上彻夜,爹爹连眉头也都不会皱一下。
可是我的爹爹怎么会知道他的女儿,现在过着这样节衣缩食的日子。
也许爹爹是知道的,可他无能为力。
就像我……我也无能为力。
我甚至要亲手把别的女人推向他。
我怀孕以后,他都没有抱过我。
应福遥,你错得彻彻底底。
我一直清醒着,守岁的夜里无聊,倾归陪我守岁,我问她:“库房里还有酒么?”
倾归神神秘秘地说:“主子,方才宴会上大家乱作一团时,奴婢偷偷拿了几壶酒,藏在斗篷帽子里头。”
“倾归,还是你懂我。”
宫宴上的酒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