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拥有的(1 / 4)

圣诞节第二天的凌晨,摸黑到地下厨房找水喝的哈利,刚走下楼梯就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这个时间,窗外的夜空仍旧黑沉沉的,冷清而寂静无声。夹杂在寒风中的细碎雪片擦着玻璃呼啸而过,格里莫广场的昏黄路灯在覆满白霜的街道上有气无力地亮着,一点儿也不再有圣诞的愉快氛围。

哈利顺着焦味穿过门廊,走向客厅。

白日里不知疲倦闪烁着的彩灯早就熄灭,圣诞树上的金属知更鸟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吊灯上槲寄生的枝条盘绕成扭曲的形状,冬青叶花环上的鲜红浆果则像是一只只恶意窥视的眼睛。从这样一条走廊当中穿行的哈利,如同走在摄魂怪的注目之下,不自觉地感到心里发冷。

客厅里一盏灯都没有,唯有壁炉是亮着的。

暖洋洋的火光映亮大半间客厅,燃烧着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小声响,极大地驱散了哈利周身的寒意。

壁炉边的地毯上坐着一个人——瘦削的、静默的。同映在墙上的巨大影子相比,伊薇特·坎贝尔蜷缩着的身体娇小得近乎可怜。

哈利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女巫正将一卷羊皮纸丢进火堆。

深冬的季节,她却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裙,只披了一条羊毛披肩。即使坐在暖烘烘的火炉边上,也冷得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但她似乎对此毫无所觉,不以为意地坐在冰凉的地毯上,用极镇定而有条不紊的动作,将地面上散落着的羊皮纸一卷接着一卷放进火焰中。

哈利走近了一点。

借着火光,他注意到她看上去比平常还要疲倦和憔悴。神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眶和鼻尖都有点红,看起来像是哭过。跃动的橙红火光映亮她的脸庞,使她原本总看上去冷峻漠然的五官线条显出一点柔软的茫然。

直到哈利站到她身边,伊薇特才抬起头,瞟了他一眼。

她盯了他一会儿,迟钝地皱了一下眉,似乎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眼睛慢慢眨了眨,才恍惚中记起来:

“——哦,你是小天狼星的教子。”

哈利从认识她到现在,已经听过好几次她这么称呼自己了,但每次都还是觉得有点不太习惯。

在魔法界所遇见的很多人,几乎都把他视作“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是“詹姆和莉莉·波特的儿子”,是“救世之星”。唯独她,从来只把他看作小天狼星的教子,就好像这才是哈利·波特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唯一意义。

“过来帮我。” 伊薇特朝他招招手,用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吩咐道。

她此刻似乎并不清醒如常,语气直率而坦然,并没有平日里那种近乎漠然的疏离感。

哈利踌躇着,依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从地毯上随手拿起一卷她打算烧掉的羊皮纸,借着火光,展开瞄了一眼。

那是一张证书。

绘有星月图案的精美边框、用烫金花体字写成的、盖着深蓝印章的漂亮证书——

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

魔法天文协会主席

伊薇特·A·坎贝尔

……啊?

哈利抬起头,呆呆地看向伊薇特。

她并没察觉到男孩的震惊视线,仍专注地盯着壁炉,盯着火焰里已经只剩下碎片的焦黑纸屑。

哈利将那张象征着英国魔法天文协会主席身份的羊皮纸证书默默放在她够不到的地方,然后趁着她不注意,无声而迅速地将地毯上剩下的文件和纸张都翻看了一遍——

“希腊星相咒语研究组发起人”、“欧洲巫师占星组织西欧地区总代表”、“欧洲魔法联盟天文院荣誉院士”、“第139届阿斯特赖俄斯终身成就奖得主”、“阿瓦隆学者团一级勋章持有者”......

有些是文件,有些是证书,掺杂着十余张剪报和杂志文章,甚至还有未兑现的奖金支票。不是写着她的名字,就是附有她的照片。

深更半夜的,她为什么在壁炉里烧这些东西?

哈利来不及思考她这么做的意义,只是直觉不能让她继续烧下去。假如让赫敏知道了他眼睁睁看着坎贝尔夫人烧了这些而不加制止,恐怕会气得也将他扔到壁炉里去。

要怎么才能阻止她?

他是半夜起来找水喝的,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把魔杖带在身上。眼看着坎贝尔夫人又随手拿起一张羊皮纸,看也不看一眼就要往火堆里送,壁炉里卷起来的火舌,已经快要燎着了羊皮纸的边角。

情急之下,哈利只能抄起她搁在地毯上的魔杖,咒语随即冲口而出——

“清水如泉!”

……

她的魔杖和她一样,神秘、冷僻而晦涩难懂,哈利一拿在手里就觉得不自在。从魔杖尖涌出的水流断断续续的,不过好歹是将壁炉中的火焰浇灭了。

失去了火光照明,没点灯的客厅一下子陷入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