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面如死灰,那假惺惺的泪水戛然而止,只剩下事情败露后的惊惧。
李送舟的神色恢复了一点平静,喊道:“带人证。“
一个身穿军装的人被押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几人穿过宴席间的小道,那最后面的人怎么看着有些熟悉,他们走过来,我看清了,这……这不是许梵吗?
惊讶之余,我还没回过神,边听李送舟说道:“宋将军的副将——田栾,正在和吐蕃奸细接头时,被这位名叫许梵的画师目睹。许兄,可否将那日所见之事道来?“
我赶忙去看红语的反应,红语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波动。
“是。“许梵回道:”上月初三,我新寻了一处洞窟,探寻了一番,觉得那是个不错的作画地方。却听到有人说话,便是此人,与一个吐蕃人交谈着三军之事,还互换了信件。我觉得此事关系体大,便于第二日上报了凉州郡。“
“田栾,你可认罪!“皇帝呵道。
田栾跪在地上的身体颤抖不止,涕泗横流地磕头:“微臣知罪!微臣知罪!都是宋大将军指使的!圣上饶命啊!圣上饶命啊!“
宋承倒也不再狡辩,望了望自己的女儿,挺起了身子,问李送舟道:“殿下迎娶怜水,也只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
“将军老谋深算,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代价?”宋怜水喃喃自语道:“竟然是代价……”泪水将她淹没,弄花了她的妆容。
宋承握住宋怜水的手,说道:“女儿,你选错了人……老夫放弃了太子……”
话还未说完,一旁静观不语的太子突然大喝道:“宋承!死期将至,还要信口开河!”
皇帝一脸阴鸷,道:“将宋承处死,宋府抄没,男女老少,一并处死。剥去宋怜水冠平王妃称号,流放岭南。”
男女老少,一并处死。难不成那襁褓里的婴儿、那牙齿都掉光了的老翁,也通敌了吗?那整日战战兢兢侍奉主人的婢仆也通敌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哪里都一样,都一样。
“殿下,求你救救父亲吧,就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宋怜水涕泗连连,泣不成声,看李送舟不为所动,便爬到了雯公主面前:“公主,求求你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父亲吧。”
“拖下去!”
罪人被带下去,择日处死。众人依旧诚惶诚恐的俯着头,不敢出一声。
皇帝的面容突然恢复往日的和善,对着许梵说道:“画师,你为国家立功,可想要什么赏赐?”
许梵不敢抬头,回答道:“草民别无所求。”
皇帝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抬起头来回话,难道朕会吃了你不成?”
许梵这才缓缓抬起头,望向了台阶之上。他吃惊地睁大双眼,脸上逐渐露出笑容,痴痴地望着皇上身边的——红语。
糟了,我心下一惊,不会出什么乱子吧。这一根筋……
众人皆露出疑惑的神色,皇帝瞥了一眼身边的美人,笑容渐渐消失。
李送舟作揖道:“许兄酷爱绘画,不如就赐他矿物颜料吧。”
“甚好。”
李送舟在许梵身边悄悄说着,一边将他拉走。
宴会便也结束了。我赶忙出来,在错杂的人群中寻找着许梵的身影。
碧棠这时候一步不离地跑在我后面。
“别跟了,我有急事,你先回去吧。”我说道。
“不行的,奴婢得时刻伺候娘子。”
我有些着急,顾不上其他,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便也撂下了她,来到了延禧门。各位大人正被侍卫护送着往各自坊内走去,我兜兜转转,便到了兴庆宫外。
果然,在拐角处,许梵正声嘶力竭地向李送舟说着什么。
李送舟什么也没说,良久,才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进去吧。”
“许兄。”我轻声唤道。
他们二人齐齐转头来看我,我走到许梵身边,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送舟轻轻道:“进去说吧。“
李送舟引我们走进他的书房,房内陈设一如既往的简单,叠席上放着一床单被。
许梵急不可耐地握住我的胳膊,声音有些沙哑:“梦姑娘,泽弟怎么会变成圣上的妃子?“
“她不是越泽姐姐。“我说道:”你难道没看到她的样子吗?泽姐姐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可今日台上之人,浓妆艳抹……她也亲口告诉过我,她不是越泽!“
许梵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眼光却又变得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她就是泽弟!“
我看着他坚定的样子,一时语塞。李送舟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道:“恋人之间的感觉,又怎会不真呢?“
我说道:“就算她是越泽,她现在已经是皇帝的妃子了,那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