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棠听话得紧，对我是照顾周备，唯一不好的点，便是我去哪她便去哪，寸步不离。这实在是有些麻烦。

我一旦吩咐她去休息，她便跪下来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怠慢了娘子，太子殿下会怪罪奴婢的。”

天上天下，并没什么不同。我轻叹一口气，“那你去端一碗桂花糕来吧。”

“是。”

打发走了碧棠，我转身便来到掖庭宫，这几日晚上我悄悄出去，已经对皇宫的地形布置有些了解了。东宫位于皇宫最东边，最西边则是掖庭，罪臣之女以及不受宠的妃子居住在此，二者之间便是太极宫，那是皇帝居住执政的地方。想来那皇帝一面便看中了红语，必是十分受宠。

只是皇宫之内宫殿众多，弯弯绕绕，往来宫女太监颇多，我还不知道红语居住在哪座宫殿。

但也并不是难事。我化作宫女的样子，轻而易举便打听到有一位新入宫的才人，封号为玉，居住在掖庭。

“怎么会是掖庭？圣上不是极宠爱此女子吗？”

“宠爱有什么用，身份低微，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另一个小宫女立马作出噤声的动作，小声说道：“切不可胡说。”

掖庭冷峻安静，明月高悬，洒下一地的落寞。

黑压压的一片房屋中，我看见一间屋子里灯火亮着，一个女子的身影绘映在窗户上，她一动不动，好像失魂的木偶。

我隐身去看，果然是红语。一个自称追求繁华的乡下女子，也会在深更半夜想着什么心事吗？

“红玉轩”，相称的宫名，看来这个皇帝真的很喜欢她。

我一连几天都来悄悄看她，也始终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越泽，她有时候落寞，有时候却又妩媚动人，那是我不能想象的样子。

也许我真的应该告诉许梵真相，告诉他越泽已经找不到了，或许就是死了。可他会不会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自暴自弃？许梵现在已经等不及了吧，我又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再往他心上插一刀？

我深深叹了口气，望着忙忙碌碌的碧棠。过几日便是太子长女的周岁礼，圣上似乎很是喜欢这个小孙女，竟然要太子在东宫设宴宴请百官。圣上既然要来，方方面面都得周到尽礼，我和颜先生的这个小院子，也要好好收拾一番。

崇教殿前的广场早已收拾妥当，听说这人间的皇帝喜欢月季花。如今正是月季绽放的季节，太子便为了投其所好，将宴会地点定在了这片种满月季的广场上。

当日下午，便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宾客，颜先生也去见老友了，我便到广场上去看看这些月季。

广场上空无一人，唯有满园的月季香围绕在我身边。我看到不远处有一棵柳树，斑驳的树影摇摇晃晃，这让我想到月牙泉边的那棵柳树，那时我们……

也许我应该及早脱身，这人间于我有太多的束缚了，我应该去完成我的事情。我总是借口要等颜爷爷……其实我明白我舍不得的是什么？如今应该尽数舍去了……

“阿梦。”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我有些怔然，好久好久没听到他这么叫我了。

我回过身，李送舟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身着黑衣，丰神俊秀，他清亮的小鹿眼露出一丝的温柔与缠绵，却又转瞬即逝。

他走过来，问道：“是太子？”

我不明白他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一声娇俏的声音传出来：“郎君——”

宋怜水笑意盈盈地跑到李送舟身边，转身见了我，却也像视而不见一般，挽着李送舟的胳膊说道：“郎君，太子殿下请我们过去。”

李送舟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的手，说道：“你先去吧，我有事与阿梦说。”

“好。”宋怜水轻轻回答，眼神里带着委屈与泪水，转身缓缓离去。

我们相对无言，却见他拉着我的手，往僻静角走去。以前多少次，他曾这样拉着我的手，那个明亮的少年，拉着我的手。

“你已经成婚了。”我平静下来，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

李送舟一怔，身体僵硬了一般，他缓缓转过身，嘴唇喃喃着含糊不清，眼神黯淡，像枯寂的死水。

我忽然有些不忍，心开始隐隐作痛。我慢慢抬起手，要抚上他生皱的眉头，却终究将手停留在他面前。

为什么皱眉？既然成婚了就应该开开心心地过啊。不是说“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吗？为什么还一副闷闷不乐受伤的样子，明明受伤的人是我啊？为什么还是一副无辜心碎的样子？

李送舟苦笑了一声，又露出讥讽的表情，嘴唇颤抖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这样？“

他仿佛失了神一样，只是不时地发出冷笑，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是被抽取了魂魄。泪水盈在他眼眶，如一只无助隐忍的小鹿。

我真是看不下去他这个样子，讥笑道：“‘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美人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