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房出来也不过半个时辰后，只是回饮露的路上多出两个小尾巴。

赵婧贞见过两位舅母，心里已经有些计较，三舅母林氏温柔疏离又客气，四舅母郭氏热情有余真诚不足，都不似大舅母二舅母那般把喜爱写在脸上，真心实意的喜欢她。

但她觉得不重要，场面上过得去就足够了，她跟这两位舅母也没什么利益冲突，上头有外祖母摆在那儿，她们两个也不会打她什么主意。

至于跟着的两个小尾巴——

此刻喋喋不休的圆脸少女十三岁，卫国公府三房嫡出的幺女五娘子圆宁，那张嘴从四房出来就一刻也没有闲下来过：“……我是个好奇心重的，一早就知道表姐要来，祖母总是跟我们念叨说姑母从前多漂亮，我又知表姐是两浙第一美人，实在急着想见一见，可是祖母太偏心，不叫我们到饮露去闹，得到中饭才能过去请安相见，我在家里等表姐来见我娘等了半天啦！”

一旁的四娘子雪宁像极了她阿娘林氏，是个温柔乖顺的人，一路上都挂着浅淡笑意，话很少，但听的认真。

她从三房就跟出来的，不过赵婧贞能察觉到她更喜欢陆定鹤这个兄长，只是陆定鹤见了妹妹们也没什么笑脸，她有心亲近，但好似怯生生，就这么跟着，不多说什么。

此刻才接上圆宁的话附和道：“我也是，见过表姐就更喜欢了，一路跟着，好在表姐不嫌我们闹腾。”

她同人说话也是软软的，把自己放在最谦卑的位置上。

过分谦和，反而别扭。

赵婧贞笑笑说不会：“咱们姊妹亲近，长辈们见了只会高兴，我刚来，人生地不熟，你们同我多说话，我心里才更踏实。”

圆宁热情过了头，自己不觉得，挽上赵婧贞的手臂说个没完：“表姐这话也太见外了！咱们是嫡亲的表姊妹，亲近是应该的！再说了，像表姐长得这么漂亮的，出门在外本就应该得到优待，就算没有我们，别人见了也不可能为难你啦，不要不踏实！”

她年纪小，真有些口无遮拦，老是把漂亮挂在嘴上，会弄得人不太自在，她却不自知。

但听起来她也是真心说这些，没有什么恶意。

只是赵婧贞生不出那么多的真心，也拿不住两个表妹究竟是什么脾性，明面上看起来一个是柔情似水，一个是毫无城府，可实际上又有谁知道呢？

她甚至想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几次试探不得法，才放弃：“表妹总说这个，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你和四表妹也很好看，年轻的女孩儿打扮起来哪有不好看的呢？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好看。”

她总是先有防备，才肯与人相交，况且本就不认识，说起话来确实尴尬。

赵婧贞也是生怕圆宁那张嘴不肯停下，越说越不知道怎么把天聊下去，连犹豫都不曾有，干脆扯上陆定鹤：“我才发现，原来姊妹们从宁，可表哥和二表哥……我原先以为和别家有什么不同，现下看来，是只有表哥不一样？”

士族高门，族谱上早定下子孙辈分，从字为何是改不了的。

她当然很清楚卫国公府这一代郎君从宜，女娘从宁，陆定鹤这名字另有说法，早在很多年前她就知道，那时候好像问过阿娘，可年纪太小，过去太多年，她记不起来了。

不过究竟因为什么，到了如今，她根本无心过问，反正和她是没有什么相干的。

既然无关紧要，就没必要探究追问。

但这会儿提出来，显然很好用。

圆宁抢着说：“表姐不知道，大哥的名字是官家赐的，所以格外不同！”说起来她很骄傲，连下巴都抬起来，“大哥从前是叫陆定宜的，当年官家恩典，让他认在贵妃那里做养子，就重新赐名陆定鹤！”

只改了一个从字……赵婧贞微微诧异，可官家的皇子并不是从鹤的。

她疑惑：“这个鹤字有什么说法吗？”

说起陆定鹤的事，雪宁如数家珍，逐渐话多起来，甚至截下圆宁的话头：“那是贵妃母族年轻郎君们的从字。官家说若要从皇子们的字不合规矩，只怕御史言官的折子要在御案上堆积成山，但既然做了贵妃养子，为显亲近，索性从了贵妃母族那边的字，也算是告慰贵妃在天之灵，再者也好叫贵妃知道，这是同她亲近的小郎君，但愿贵妃能庇佑着大哥平安康健。”

这种说法很新奇，不过官家金口玉言，又有理有据，乍然听来没什么道理，可真要研究……天子的话，就是圣旨，圣旨本身就是最大的道理。

赵婧贞恍然大悟：“怪不得！足可见官家真疼表哥！”

“那当然啦！”圆宁理所当然接着说，“官家对大哥简直比对皇子们……”

“五娘。”陆定鹤淡淡叫她，只是瞥了一眼，圆宁一吐舌头，讪讪的闭上了嘴。

他才去看赵婧贞：“表妹在临安时怎么不问？”

赵婧贞呵地笑两声，也不说话了。

外人看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