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欢愉半点不剩，杨老夫人怒火中烧，那样清雅的二苏旧局焚得正好都压不下去。

陆净宜半拉半扶着贺月清，她左臂不自然的下垂，右手按在肩膀处，转着手腕轻揉，龇牙咧嘴倒吸气。

赵婧贞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低垂着头，双手交叠着按在右边腰窝处，隐约能听见抽抽搭搭的啜泣声。

陆定鹤护在她身旁，听着那声音直皱眉，一时也分不清她是真伤着了还是又在长辈面前装可怜。

毕竟贺月清打上去的那一拳他看得真切。

“士族贵女，大打出手，成什么体统！”杨老夫人总算开了口，一拍案，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你们多大年纪了？三岁孩子吗？一言不合就打架，两个小女娘，不怕人笑话！”

“老太太您要给我做主，我这条胳膊都要让她给我拧下来，她要在国公府后院杀人了！”贺月清还是叫嚷，又挣开陆净宜的手，“你要我赔礼道歉，我也是要面子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凭什么打我！”

谢氏眼皮跳，陈氏也拧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贺月清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她跟二郎的婚事没过明路，两家长辈私下里提都没提过，虽然是心照不宣，可终归她连半只脚都还没踏到陆家来，无论如何该守着些规矩礼数。

陈氏知道她。

华亭县主是仪态万千的端方宗室女，养她虽然娇纵，但出门在外，当着不相干的人还是知道要端着些的，不是真的惹到她头上，她轻易不发作，偶尔刁难旁人，因为人家不敢反抗，其实她也不会弄得太难堪。

只有在相熟的所谓自己人面前才会原形毕露。

刁蛮又娇纵。

嫂子满意她也无非是她肯听二郎的话，觉得以后有二郎管教约束，总会好起来。

要换做是她，贺月清这种性子，就是官家的嫡公主，她也不要！

她甚至猜想过母亲也这么想，才一直按着二郎的婚事不让到贺家去说。

今天贞贞刚来，贺月清又跑到她们家闹这么一出。

谁看不出她恶人先告状的把戏？

果然杨老夫人根本不听她的，沉声叫大郎：“你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陆定鹤自然原原本本讲，他似乎很公正，也没替赵婧贞遮掩，只是在讲完了事实后，才替小姑娘说话：“幸而表妹出身将门，灵敏矫捷，否则那一巴掌是挨定了。贺小娘子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口口声声说我表妹要杀你，你都快让她杀了，还能给她一拳，你可太厉害了。”

他咬重最后那一句，旋即睇过去一眼：“你这条胳膊没有断，我表妹人小力气小，拧不下来你的手，倒是你捶她的那一拳，伤在内里，谁知道伤成什么样子。”

“你！”贺月清气的跳脚，动作大了，手臂又疼起来，她经不住痛才老实一些，嘴上却不饶人，“你们表哥表妹的亲亲热热，说话当然向着她！我难道是个傻子，这是你们陆家，我一个人进来给老太太请安的，脑子不好吗我打你家的表姑娘？譬如眼下，我能讨着什么好处？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我伤还在身上，要不然请了舅母们陪我入内室看看吗？”赵婧贞咬牙切齿，但语气很是委屈，“你言语羞辱在前，意欲动手在后，是我冤了你吗？我表哥是顶天立地的君子，难道为了维护我污蔑你？你太过分了！”

她好像不会骂人，气疯了也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再重的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讲，所以才把自己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口的喘着，浑身发抖。

天可怜见的小女娘哭红了眼，哀声叫外祖母：“她胳膊是我弄的，可那是她技不如人，打人不成反挨了打。她只说她要面子，我又不是没脸的人，来了金陵第一天，随便她又打又骂。我嘴笨，挨了骂不会还口，可从小跟着爹爹兄长练过武，没道理挨打不还手！”

小姑娘抽抽噎噎，杨老夫人真是怕她那口气倒不过来闭住了气。

她要下去抱人又不合适，便给了陈氏个眼神。

陈氏最机灵，哎哟哟抱上去：“可怜的乖乖，看委屈成什么样子，舅母抱抱，不要哭了。身上挨了一下是不是疼得厉害？”方才接到那一眼，她就已经懂了老太太的心意，偏袒维护的更明目张胆，甚至还要借题发挥，“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大郎说的对，别叫人打出内伤来。”

局势一边倒，贺月清不甘心，更加不肯服软，转过头去扯陆净宜袖口：“你来时正看见她要卸掉我胳膊的，要不是你开口，我这条胳膊今天就废了，你也不帮我吗？”

她也真是只有跟陆净宜说话时才会软下来。

赵婧贞心里骂她蠢。

本就是她先动手，这会儿服软，长辈们说不准各打五十大板就算了。

可她嘴硬，还想拉陆净宜下水。

可见从前作威作福惯了。

陆定鹤那时候怎么说的……这人在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