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兰爬上小杌子,抻长了胳膊想把妆台里面的笔墨勾出来,奈何腿短手短,费了半天劲就是差一寸,唉真是一寸长一寸强。
狄小娘掀开门帘,端着一碗冰糖雪梨银耳羹,看见应兰吭哧吭哧的样子,不经莞尔,连忙放下碗,“应儿,是想要练字了嘛?你生病之前就爱写啊画的,想写字了,这真是见好了是不是?”。
狄小娘温柔地说完便拿出笔墨纸砚,研墨铺纸蘸笔筚墨,一串动作流畅自如,衣袖轻轻掠过,无半分异响。
应兰接过笔,在纸上横横竖竖画起许多线条,狄小娘侧头看了一眼,这框框线线里又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唯能看明的,是一个框里有个大,一个框里写着木小,最上头两个框一个写着狼,一个写着老,剩下的框里都是些看不懂的符号,有w,还有m,还有1.2.3.4.5.6.7。
“应儿,你这是画的什么呀,有字又有画的?”狄小娘手里纫着一副鞋面,好奇的问道。
“唔,这不是画,这是,这是…”应兰不知对着一个宋代妇女该怎么解释组织结构图这种东西,“嗯,前些日子我跌坏了头,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这些日子阿娘和陈大娘和我说了许多府里的人和事,我怕,嗯我怕,下次脑袋又疼了就忘了,所以画下来,不记得时可以看看,就记起来了。”应兰磕磕巴巴地解释道。要在这深宅大院里安全地混吃混喝,不得先弄清楚钱权人和组织架构吗?
“应儿是真的大好了,有这样的巧思来着,”狄小娘恍然道,复而又不解地问道“这几个字,阿娘倒是能猜出来,这是老太太对吧,这个大是大娘子?木小…嗯是林小娘对吗?那这个狼是?”
“嗯,嗯,是父亲。”应兰声如蚊呐,“啊,为何呀?这是否有点不尊不敬呀?”狄小娘讶然。
难道我能告诉你,我们那边都叫他红狼红狼,唉,说不清咋办,编吧,“前几日,在园子里假山石大树后捉小蚂蚁时,听着旁边亭子里林姨娘在和父亲说话,称父亲,红狼来着,所以…嗯,所以…”,应兰诺诺喃喃说。
哐,狄小娘一把将手里的鞋面拍在桌几上,堪堪碰倒了那碗银耳羹,碗勺倾倒在湖水绿的桌旗上,洇湿了一大片。
“应儿,你当知你是盛家姑娘,是官宦贵女,怎能学那些妾室言行,自轻自贱,不知礼数,全无廉耻”,平素一贯轻言细语的狄小娘此刻忽地声色俱厉。
“那林小娘是什么身份什么做派,惯会在主君前曲意逢迎,卖乖做戏,面上装的柔弱可怜,肚子里实是九曲十八弯,尽是蛇蝎歹毒的心肠”,狄小娘全无平时轻言细语的温柔样,疾言厉色,越说越急。
应兰愕然,这还是平日里低眉浅笑,轻言细语的狄小娘吗?还是那个拉着林小娘姐姐长妹妹短,做小伏低的狄小娘吗?
“阿娘,既看不上林小娘的德行,那为何与她那般要好?又为何自甘…唔”,应兰簌然止住话头,这话说出来可是伤人不轻。
“为何,为何,为妾呢”?最终还是吐出了这后半句。这个问题已然萦绕在心中好些日子了。
晓月鸥自打决定在这个异样穿越时空活下去,就开始细细观察周围的人,尤其这个她称之为阿娘的女人。
狄小娘不似林姨娘那种弱柳扶风式的高挑身材,却是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身材匀称结实,非一眼倾城的绝色佳人,比起桃腮粉面,眼波流转,媚态婉转的林小娘,只能算作中上之姿,但胜在肤色白净,姿容秀丽,唇红齿白,尤其一张樱桃小口,朱唇半启时嫣红凝露,颇有点,嗯,性感。
狄小娘如果在现代当属淡颜美女的典范,不用浓妆艳抹自有一番风韵。
虽有娇艳红唇,但狄小娘并不爱说话,见主君,主母,老太太,甚至林姨娘时总是低垂着头,从不与之对视,只有对着应兰和陈妈妈时,狄小娘才抬眼对望,故而晓月鸥每每仰视狄小娘,都叹道她的嘴唇和下颌线真好看呀。
狄小娘怔住了片刻,眼神里方才涌出的的怒意此刻已化作了一抹哀伤的轻烟,笼在眼眸中。
她侧了侧身,定定看着应兰,心里忽地冒出那日在开元寺那位师父的话。其实那日去为七姑娘祈福是真,但两位高人所说的七姑娘事关主君官运和盛家门楣的话,却是她编出来,哄骗主君的。
在盛家七年,她知道主君不是情深义重之人,对应儿并无舐犊情深,对自己也无疼惜爱恋,能够改变主君心意的只有他最看重的利益二字,他的官声,仕途,盛家门楣,才能撼动他的心肠。
去开元寺祈福那天,她确实遇到了一位得道高僧,但那位师父说的话,却真真是匪夷所思,万万不可与外人道。
师父知她为女儿祈福求药,问了她和应兰的生辰八字后,缓缓道:“施主,你的女儿已死了,却也活了。大病宛如新生,今后她是你的主心骨,你是她的护心甲。她或有癫狂悖乱之举,你要好好束缚规劝,她或有异想天开之想,你也不必惊恐忧思,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权当一则话本,不可太过认真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