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陶亚光突然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自接受任务那一刻起，他与麦锡山之间的表兄弟感情几乎暗淡无光，剩下的更多是雇佣关系，是赤裸裸的交易。这一点，陶亚光从麦锡山的面部微表情变化上窥测得一清二楚。

麦锡山收回了谦卑姿态，恢复他的本来面目，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老板才有的气质，成熟而稳重，威武而霸气。只见他面色严肃地对陶亚光说道：

“表弟，亲兄弟明算账，我刚才也说了，你确定接受任务单，我就与你约法三章，咱俩之间订个君子协议。当然了，为了安全，全是口头的，无需书面。”

麦锡山说得干净利落，陶亚光只有静静聆听的份儿。

“第一，工作期间，你要潜心深耕，全力以赴地提升自己的知识和能力，这是安身立命之本。所谓的铁饭碗不是在某个地方吃一辈子，而是一辈子到任何地方都有饭吃。本领提高才有职位提升的可能，职位提升才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机密。同时，我也会利用手中的社会关系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第二，你永远忠诚的对象是昆仑而不是纳泰，无论今后你的领导和员工如何待你，是好还是坏，你不能动心，不可忘记自己的使命，你要做到荣辱不惊。纳泰集团只是你利用的对象，在我看来，它永远是我的死敌，我们之间不可能成为合作伙伴。

第三，你可在纳泰市租房子住，也可不定期换房子住，费用全额报销，无需挂念。切记，不能让任何熟悉了解你的人进入你所居住的小区，掌握你的生活动态。

第四，你要保证每个季度不少于一次到中江来当面向我汇报工作，具体时间和地点，我会提前通知你。

第五，你有女友的消息切记保密，不管是在纳泰集团还是在昆仑集团，只字不准提你有女友的事。即便对麦穗，晓雪也只是我大学同学的亲妹妹而已。另外，你在工作期间最好表现出对爱情的冷淡，让自己成为婚姻的绝缘体。我会根据你的重大立功表现在省会买一套房子，你们可以同居，但不能领证结婚，这是底线。任务完成后，你可以恢复自由。”

陶亚光意识到表哥的要求有点奇葩，显然有备而来，他连续说出的几条纪律绝非临时起意，看样子蓄谋已久。

实际上，麦锡山临来之前早把功课做足了，包括陶亚光的学习状态、生活状态、心理状态以及女友情况，甚至包括二人的喜好都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否则秘书也不可能轻易地从校园里找到陶亚光。由此看来，麦锡山才是搞特工的一把好手。

麦锡山展现了他血脉偾张的老板特性，喋喋不休，酣畅淋漓。陶亚光想插一句话的功夫都很难，看表哥发挥得差不多了，他才说道：

“表哥，您说得都挺好，只是这最后一条有点难，晓雪怎么可能愿意等我八年不结婚，她同意她家人会同意吗？”

“表弟，这是你的事，尽量说服她。现在城市里晚婚晚育的人比比皆是，何况你们又是同班同学，如果真心相爱，她会尊重你的决定的。”麦锡山自信地说。

“表哥，我俩的愿望是毕业后在一起生活，还没怎么样呢，就把她一个人扔在中江，我却没来由地独自跑到纳泰，于情于理难以说通。”

“表弟，你说得这些都对，所以需要你去想办法、去克服。晓雪在中江市找到工作，你找的工作在纳泰，这也正常啊，逻辑上也说得过去。”麦锡山又进一步强调，“表弟，别怪我说句狂话，有表哥支持，你还担心找不到老婆吗？”

麦锡山知道，爱情不分出身，婚姻必须门当户对。大学里的恋情多是开花容易结果难，什么海誓山盟、海枯石烂，统统架不住锅碗瓢勺，架不住柴米油盐。打败爱情的不是理想，而是现实。麦锡山学历不高，但智商和情商了得，他参悟生命之道远非常人可比，这是他的长处。

一想到因为工作原因离开晓雪，陶亚光心里就隐隐作痛，无法释怀。

阅人无数的麦锡山看出来表弟内心的疙瘩在作怪，于是他继续鼓励道：

“表弟，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反正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看你俩缘分，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表哥，我不知道这一步迈出去是对还是错？”

“表弟，男人嘛，落子无悔。”“表哥，您觉得我这工作最大的难度和挑战是什么？”这个“您”字在这里用得恰到好处，说明陶亚光是个可塑之才。

“最大的难度和挑战就过心理这一关，明明心口不一，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麦锡山一语中的。陶亚光不再言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麦锡山可能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重或者太露骨，他连忙收敛了一下，不失时机地安抚道：

“表弟，别把自己想象成间谍，你就当成正常的工作，把心态放平，放稳。习惯成自然，我相信这是你一生做得做有意义的事，我也相信你会是我一生最成功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