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碎玉轩,石板铺成的路经过晚霞的照耀闪出点点晶莹状,像是撒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盐粒。路两旁的针杉树郁郁葱葱,一阵风吹过,落下点点碎碎的针杉叶子,引得过往的行人纷纷躲避,害怕弄到衣服上来。
安陵容一路脚步不停,就算有风时也不会像往常一样放慢脚步,躲避头上落下的针杉叶子,似乎是想赶快逃离这里。
后面的宝鹃很有眼色没有去提醒有叶子落下,即使前面的陵容衣服上已经粘上好几片叶子了,这要是被宫里的其他娘娘看到,肯定会被斥责衣装不整、不守礼仪。
等快要到延禧宫,宝鹃才觑着陵容的眼色,道:“这眉庄小主也真是的,平日里看着温和有礼、宽厚大度、说话行事谁也不得罪,没想到背后尽是个说别人坏话的。小主做的是为莞贵人的,要说也是莞贵人说,她背后说个什么劲。
本来余氏的事情就让莞贵人棘手,沈贵人若真是和莞贵人姐妹情深,应该做小主刚刚做的事。小主去冷宫帮莞贵人处理余氏这个麻烦事,没得到夸奖不说,反而背后被人说事......”
就在宝鹃越说越起劲的时候,安陵容一声“住口”让其一下子止住了口。
“心里清楚就好了。”安陵容脸色很难看,心里泛着恶心,宝鹃的话戳中她的痛处,她一直以为甄、沈两位姐姐都是真心待她好的,没想到对方一直存有利用自己的心思。原来以为对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嫌弃她的出身低微,可到头来自己不过是对方的一颗棋子,被对方视作小吏之女。
回想在甄府的那个中秋夜晚,同样是一次偶然间,不小心听到浣碧的话,现在想想或许那时自己只是太天真了,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对方既然来帮你,肯定是你身上有对方有利可图的东西。
安陵容满腔的不甘、愤怒、自卑、屈辱汇融成一种情绪让她的胸膛不断起伏,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坚持去面对。
一次偶然的偷听,让安陵容和甄嬛、沈眉庄之间产生了隔阂。
陈旺福不知道自己前脚离开冷宫之后,后脚安陵容就过来了,她向华妃复命,余氏知道自己的家人被控制住了,不会乱说话。
看华妃拿着一柄玉如意把玩着,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又表明一种态度,陈旺福伺候华妃这么长时间了,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华妃不想再多说余氏的事情了,人死如灯灭,对华妃来说,余氏活与死并不重要,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对她这样的上位者自然如蝼蚁一般,没什么可在乎的。
可陈旺福却觉得事情不会这样就结束的,甄嬛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吃下这个暗亏肯定会想着报复回去,现在这暂时的平静如风暴来临前的大海,蕴藏的越久,爆发的越猛烈。
不过她也吃不准甄嬛会用什么招数来反击,毕竟自己只是借着后来者的视角,对于宫斗手段,实在没有天赋也不擅长。
往后的日子里,余氏像是从来没有存在一样,再也没有被人提及,或许倚梅园的哪蔟红梅开了,能记得当初是谁来修剪枝条的吧。
养心殿,皇帝的主要办公地点,屋里的装饰比较简单,分为外间和内间,外间是皇帝批折子的地方,上书匾额“中正仁和”,而内间是寝间,一般是皇帝休息的地方。
上次陈旺福和魏璎珞假冒太监闯进过一次,还差点被发现了。
雍正是一个很勤政的皇帝,公务繁忙时,一天12个时辰,除了早朝外,基本都在这里度过,大多数时间都是批着折子、面见大臣。
“皇上,张廷玉、隆科多两位大臣已经在上书房等候了。”苏培盛见雍正埋头在看着折子,忙上前提醒道。
张廷玉在康熙朝就在上书房行走,如今已经是雍正倚重的文臣之首,作为一个汉人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而隆科多则是兵部尚书兼九门提督,在九子夺嫡为雍正的上位立下功劳,又是雍正的小舅子,也是雍正信任的大臣。
雍正放下手中的湖州毫笔,轻轻揉了揉发酸的眼眶,眼底的青黑色透露出这位帝王的疲惫,不过依然精神锐利的眼睛则显示出他对权力的热衷。
苏培盛极有眼色地递上一碗热茶,上好的雨前龙井冒着茶香气,品上一口,极有效地缓解之前的疲惫感。
上书房里,雍正对着张廷玉笑道:“年羹尧上的折子说是西北战事快要结束了,西北战事一平,国库也能减轻不小的压力。前段时间你不是上折哭穷吗?再坚持一段时间,等西北战事平了,国库就有银子了。”
雍正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西北战事是他在任时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事,若是胜了,能大大稳固他的权威,保证他内政改革的实施。
张廷玉能历经两朝而不衰,得到两任帝王的信任,自有他的为官之道,就是不党不私、一心为公。他没有如雍正那样高兴:“皇上,恕臣之言,就算西北战事平定,估计后面的花销也少不了。”
雍正一愣,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