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1 / 2)

谢临寒敛眸,从过往的神思里回神,将目光垂落下去。

他眸中恍惚,思绪游散地注视着她。

少女咬着唇瓣,像一只遭受惊吓的小动物,她发丝凌乱披散,眼神有些闪躲,对上他的眼睛后又很快朝别处挪开。白皙的颊侧印着刚睡醒的红痕,身上的衣裙在草地里滚了一圈,沾上明显的土灰。

这样的陆凝凝,实在是太生动形象了。不可能是幻觉,不可能是制造的幻术,更不可能是妖邪精怪假扮的。

他就连数不清的睡梦里,都见不到这样的她。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某些东西是光阴岁月都蹉跎不掉,永远无法泯灭的。

已经过去很多年……从陆凝凝命魂灯熄灭那日开始。

从他们几人一起到魔界拼凑寻回她的尸块开始。

从她的尸身被师尊安置到莲池以灵蕴养开始。

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看到她这样鲜活灵动的表情,没有看见她睁开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眸间流露出惊讶欣喜、忧虑恐惧的神情。

她在他面前放肆地开怀大笑过,也凄哀无望地悲伤痛哭过,他和她曾经一起经历过许多人间才有的事情。

生活相处的细节,每一个寻常细微的眼神和表情,欢颜笑语争吵嗔怒,如同镌刻在脑海里,鲜明无比。

谢临寒很久没有距离她这样近。

才半步之遥。

只要他伸臂,就能立时将她抱入怀中,没有任何阻碍地相拥。

身侧的手指刚刚抬起。

陆凝凝已经麻溜地从地面爬起来,想打破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沉默。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两只手别扭地捂住头顶,往后撤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踟躇不定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男人:“谢……师兄?”

现实的师兄比她梦境里的看上去更成熟一点。

身形高大健瘦,而不是偏少年的纤细,肩膀脊背也变得开阔朗硬。

她得吃力地仰着脑袋,才能同他的目光交汇。

而这时候,谢临寒的视线又瞥向草地间,看到几缕被他削落的青丝。

眉峰微拢,他的眸光寒了寒,侧目转向莲池中央的假象,心下已经了然,怪不得洛不弃三番五次推阻不肯去秘境,还以为是他好逸恶劳的毛病作祟,原来是偷偷把她给藏起来了。

谢临寒有些讶异自己竟然被蒙蔽到今日。

心中升腾的情绪很复杂——恼怒,懊悔,羞愧,后怕。

他刚才差一点就伤到她了。

不应当。

着实不应当。

谢临寒面沉如水,右手微抬,指尖光芒聚拢。他毫不迟疑地再度发出一道剑气,将洛不弃精心布置的障眼法全部击碎湮灭。

剑气撞入灵池,水花激起千层浪,场面颇为壮观,水珠噼里啪啦如豆大的雨点纷然砸落。

陆凝凝被这轰然的巨响声唬了一跳,望着上方飞溅而来的水珠,她大脑空茫茫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下意识想往后退去。

但谢临寒已经先一步攥住她的手臂,他解下宽大的外袍衫子,霍然罩到她头顶,用身体帮她挡住扬起的水花和飞溅的水滴。

陆凝凝眼前一暗,突然什么也看不清了。她的呼吸间全是谢师兄身上的味道,像是淡淡清冽的雪夜松柏,衣服带有令人安心的气息,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罩住。

等莲池水面沉寂下来,谢临寒才慢慢将衣衫揭开,露出女孩子乌溜溜的发顶。但他并没有收回外袍,转而披到陆凝凝略显单薄的肩头,担心她受冻着凉似的,把外袍的衣带认真系好。

“凝凝,对不起……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嗯。”陆凝凝诚实地点了点头。

师兄几乎贴着她问话,她觉得有点儿无所适从,这样裹着师兄的衣服,就好像被他的体温和气息环绕着,这似乎太亲密了。

谢师兄和洛师弟不一样。

她不应该和谢师兄关系太亲近,因为他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应该适当保持距离。

胸口闷闷的,又开始泛疼了。

大概是她的伤势还没有好全,心脏才总是忽然之间揪痛一下。

陆凝凝抬手,就要解开这件外袍,然而刚触上衣带,她的掌心就被对方塞进一束红得娇艳欲滴的月季花,两只手都没了空闲。

“凝凝,给你。”

谢临寒脸上的神情不再是那日所见的悲戚沉痛,此时化作一抹充满柔情的莞尔微笑,含在唇侧,缓声道:“我不知道你已经醒了,抱歉。”

他薄唇微抿,歉疚地道:“洛师弟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这段时日你还好吗?”

陆凝凝表情局促,摇头:“没事,我没事……”

救命!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和谢师兄之间气氛如此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