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得及同其他兄妹说说体己话就分别了，舅母最后一刻仍在叮嘱，苏嫽面无表情坐在马车上，心中思绪万千。

闹市中马车慢慢停下许久没动。

“奶奶，奴婢下去看看。”

采薇下车马，香堇在留在车夫旁保护主子。

“柳夫人。”

清晰的男人声音在帘外响起。

苏嫽眼睑微动，听错了？

“少夫人莫怕，老夫同你见过，与苏将军是旧识。”

苏嫽掀帘，看到一辆朴素的马车窗正对着她，里面露出男人侧脸，着常服，虽坐在暗光马车里，仍能感觉他气度不凡。

左骠骑大将军？

“将军请讲。”

苏嫽抬手将帘掀到窗棂，肤若凝脂，明眸皓齿，豆蔻年华般脸庞偏着妇人发髻。

“内子很是欣赏少夫人，特让老夫转告，宁国寺里收藏了送子天王图，三日后可否约同往一看？”

苏嫽眼底错愕，面上保持着镇定。

雍城何时搬来了京城大将军，她竟没有听说过？子嗣一事，已在雍城街头巷陌传开了？

片刻后，将军朝她看过来。

“好。”

苏嫽谦和地放下帘子，始觉手心细细一层汗。

苏府门口，马车缓缓停下，女子穿着雪白色暗云纹高襟服，浅描粉面，莲花鞋前点缀着红绸，举手投足端庄淑雅。

眼前姑娘和五年前刚过门时的惊鸿一瞥分毫不差。

咳咳——

柳一清被身旁随侍的提示回了魂。

苏嫽亦被这咳嗽声转移注意力，看向这个比柳世骏小一岁的堂弟。

她和他仅有几面之缘，生得风流倜傥，行为却是克己复礼，年纪小，深得族中长老重视，和苏晨屹同窗情谊深厚。

苏嫽遥遥点头示意间想起一事，朝他走了过去。

柳一清垂在两侧的手忽地蜷缩又打开，几番重复，有几分不自在。

“上次之事，多谢解围。”

苏嫽微微弯起嘴角，眸光向他，却又不是在看他。

给了他尊重，又不失礼仪。

柳一清沉浸在这泼天的惊喜中，见姑娘要弯腰，连忙伸手阻止，又一下收回。

“你——嫂嫂万不要客气。”

一声嫂嫂将他眼底的氤氲驱散。

苏嫽抱以得体一笑，转身进府。

柳一清望着背影忘乎所以。

“少爷。”

柳一清恋恋不舍收回视线，语气也没了精气神：“走吧。”

“少爷，您忘了您为何在此处候着？”随侍再次提醒。

他家主子聪慧无双，只是对男女事上一窍不通，二愣子似的。

“罢了。”

府邸的事够她忙的了，他又何苦再让她平添烦恼，真到了那时候，还有他。

柳一清像是偶然路过府门般走过。

快到玲珑苑时，柳若依从小径匆匆赶来。

苏嫽见到身影，放慢脚步等着。

“嫂嫂。”柳若依象征性福礼后向她身后看去：“我哥没跟着回来？”

苏嫽正好有话问她，手腕被柳若依挽起，柳若依垫脚尖跟她附耳低语。

“祖母身边那个婢女，你派人盯紧她。”

柳若依站直看向苏嫽。

“嫂嫂——”

苏嫽知道柳若依在等着她正视她，回答她。

“你上次——”

苏嫽耐着性子开口，被柳若依一下捂住了嘴。

“好嫂嫂，我知道错了。”

柳若依左右察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赶紧认错，声音越说越小，白皙脸蛋上逐渐浮现红晕。

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柳若依软磨硬泡地和苏嫽回了玲珑苑，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

那葫芦瓶是她手帕交给她的，说这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用了之后保管嫂嫂会喜欢，二哥会满意。

为了二哥嫂嫂，柳若依鬼使神差地同意了手帕交建议。

事后她被柳一清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几天她时刻打听着院里变化，生怕被青竹院知道。

讲得柳若依口渴，跟苏嫽讨茶喝。

“嫂嫂，这次我没擅自做主，那个人你要盯紧了——”

苏嫽知道她暗指谁。

“知道了。”

苏嫽情绪平稳，似乎根本没将柳若依的话放在心上。

“嫂嫂——”柳若依没有得到苏嫽认可，暗暗着急。

天底下上哪找这么好的嫂嫂，要是被有心人从中捣乱，她的上等婚事岂不泡汤……

苏嫽放下茶杯，命人将厨房做的点心端来，看见素日爱吃的，柳若依这才停下了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