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近乎耳语，在这间安静的卧室中，这样的音量却已经足够让他听见。

仿佛有某种障壁在他们之间摇摇欲碎，又被这含着痛苦的茫然的句子给放到了明面上，周浅甚至已经幻听到某种防御体系被击碎成千万片的清脆声音。

那个听她说话的人，表情也因为这一句而变得复杂难辩。与她仿佛同出一源的茫然与痛苦让他下意识垂下眼帘，唇角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向她展露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意。

他像是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伸出手覆住了她的。

“让你因为我的话而感到烦恼，我很抱歉，实际上，我的本意并非如此，”说话间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某种冲动一般，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我向你提出这样的请求，只是觉得自己有时会在你的身上看到一些我所渴望的，或是一些能够让我自省的事物。”

“可是，这样的说法我或许当不起，”周浅垂眸说道，“我在我的世界，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因为恰好学了一个更加合适的专业，才能做到在这片大陆吃得开些，换了其他和我学习同一个专业的前辈们，他们也许会更……”

“不会的，你和他们不一样，换了其他那些和你学了同样东西的人，我做不到像信任你那样全心信任他们，相信他们永远不会用那些强大的知识将我的领地拖入战争，”兰德尔·梅林微笑着说道，“你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它也在时刻提醒着我，无论我手中拥有多大的权力，也不能和不该滥用它，因为强大本身应该与更大的责任相匹配。”

“可是，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也是因为……”周浅微微张口，有一会儿，才垂下眼帘，轻声说完了这句话，“也是因为，在最初的时候看到了您的做法，才明白了我自身的不足之处。”

如果她没有遇见一个像他这样的“npc”，她或许也会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先进玩意儿全都搬过来，把整个大陆搞得一团乱吧。

“所以，你其实不必自谦，”兰德尔·梅林轻喘一声，“是我需要你，如果你也如我需要你这般需要我的话，那就更好了。”

“是的，我需要你，兰德尔。”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

承认这一点，比她所想象的要容易很多。哪怕这个答案并不带有太多的旖旎味道，亦或是她刚才无故提出的那个问题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她也永远无法否认这个人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且他带给她的不仅仅限于游戏。

惊喜的笑意在少年脸上浮现，周浅感到自己手背上似乎沾染了些许温热的气息。

“会有一个答案的。”他的唇贴上她的手背，声音轻如私语。

他会给自己留下一个追求她的机会——等到他再也不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的时候。

……

周浅爬出游戏仓，在自己的宿舍卫生间里换好实验服。

她十分感谢自己的定力，在领主抛出一堆堪称王炸的话之后她竟然还能找回自己最初的来意，给他递了一份研究院的最新研究方向。

这段时间里一直在爆肝研究蒸汽机，不断地线上线下折腾，周浅索性便把自己的游戏仓给搬到了研究院里，许老也通融地给她分了一间还算宽敞的单人宿舍。

虽然说，条件再好的单人宿舍也没办法改变她已经肝到连和朋友出门逛街的时间都没有了的悲伤事实。

游戏里的事已经足够让她心烦，还是换成几个月之前她死活都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感情问题，和她一起被研究院收编的两个玩家还都性别男，她就是想开口征求点意见都说不出来。

周浅深深叹气，乘电梯前往地下十层做自己的例行粒子亲和度检查。

“一千三百度，二十秒，”负责记录的实验员有些惊讶地顿住了笔，“周师妹，你是最近在游戏里发生了什么吗？”

这样的大幅进步让周浅自己也有些意外。她自从开始研究蒸汽机，就再也没有来这里检测过自己的粒子亲和度了，但她也记得自己以前的提升速度都是以每回零点几秒的速度在缓慢缩短着，从来都没出现过像这样一次缩短十秒钟的特殊情况。

“有可能是因为我游戏里突破初级魔法师了？”周浅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

人物等级升上三十级，又成功升至初级魔法师之后，她的属性面板就有了一个质的提升，现在看来，游戏面板的提升很有可能会作用到三次元的她本人身上。

“是一个可以继续验证的猜测，除了你以外，那一位的情况也好了不少，现在已经能短暂地脱离轮椅，用拐杖走几步了，”实验员向周浅比了个大拇指，“加油，说不定等你升级成中级魔法师之后，就真的能在现实世界用出魔法了呢！”

“可能吧……”周浅回想起自己上一次尝试的情形，仍旧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就像是被某种超出她认知范畴的强大存在发现了踪迹，而对方只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