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出了酒馆,一路打听着巡抚衙门所在。百姓们虽为他指路,中间也有几人告诫他道新来的这个巡抚不好惹。
顾旸心中暗自冷笑。
一个月前,他逃出京城,偶遇传旨官,便听说朝廷要给毓贤提拔为山东巡抚。
他的目标再次明确,他的心再次沸腾起来。
是的,老婆婆说得对,生活不止爱情。
他为了不打草惊蛇,未对传旨官下手,先回到山东。漂泊流离之间,他来到济南,个中也多练习武艺。如今终于等到毓贤赴任了,想来这仇,不日便将报得。
走了半程,只见前方伸展开一条长队,堵住了前行的路。他有些奇怪,沿着队伍一旁快步走过,看到百姓们拥挤地排着队,手里都端着个碗。
他走到队伍最前方,却见一张大桌子横在路中央,桌子上放着一个硕大的木桶,木桶里满满的大米粥,桌下还放着一桶。桌后一个官员,生得面善,正用一把大勺子给面前的老汉舀着粥。
“老人家,你这衣衫薄了,可得再购置些,莫小觑了这初春寒冷啊。”那官员带着和气的笑,说着从袖口掏出一串铜钱,放到老汉手里。
“多谢,多谢大人。”那老汉接了钱,连连点着头,额上那颗大黑痦子似都发晃了,眼中漾着浊泪,端着那粥走开了,一面叹道,“好人,好官,好官呐!”
顾旸在一旁看得动容,心想那毓贤虽是作恶多端,手下负责施粥的官员却如此怜危扶困,不失父母官之风。
不对。
他忽然想到,毓贤这狗官,恶贯满盈,如何会做出这施粥之举?
他想到了几种可能,一是毓贤初来上任,收买人心;二是这施粥之举根本就不是毓贤的派遣,而是府中其他官员所为;三是毓贤洗心革面,想要重新做一个好官了。
顾旸想到此处不觉呵了一声,毕竟最后这种可能,几为天方夜谭。
能三个月杀两千人,其恶贯满盈,便是多少个好官毓贤,也抵不回这罪过,而且,他怎么可能会变好,便是变好了,也绝不能饶他。更何况,十年前的曹州之事,只是他的劣迹之一罢了,其余恶行,尚未列举。
顾旸想来想去,且暂定他是府中其他官员,亦或是毓贤手下的施粥官。他决定先观察片刻,再做计较。
只见那官员给一个接一个的老百姓舀了满满的粥,嘘寒问暖。年老的,他会相问家中子女赡养如何,年轻的,勉励一番。众百姓都感激涕零地端着粥离开。
顾旸看着,忍不住眼眶也有些发酸。
想不到这腐朽的乱世,在民间也还有此等爱民如子的好官。若所有为官的都能勤政爱民,岂能不国泰民安?
此刻这施粥的官员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便真是毓贤的手下,顾旸也绝不会动他半根指头。
但毓贤,他还是要杀的。
他正想间,忽听见一声众人的惊呼。急抬眼看去时,只见一个高大的汉子,眼若铜铃,须眉如戟,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腰刀,朝那施粥的官员头顶刺去。
那官员惊恐万状,手中碗掉在地下,两旁忽地冲出来三个汉子,都是布衣打扮,三根朴刀刹那间劈出,把那汉子的腰刀砍飞在地。
那汉子趁三人朴刀笨重,还未卸力之时,已推出两掌,打倒两人,又飞起一脚,踢翻一人,直抓住那官员衣领,拳头正要落下,忽然面前闪过一个身影,“刷刷”两指,往他肩头一点,登时动弹不得。
须知这点穴功夫虽然灵妙,但传到清朝光绪年间,已所剩无几,并无从前那般定住持续不动的功用,只能把人暂时定住。
但就是这片刻,也足以让那三个汉子把那刺客擒住,熟练地用绳子捆起,嘴里塞了一块手帕。
那官员从地上战战兢兢爬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说道:“多谢四位壮士相救,下官为行施粥,欲与民相融,便未曾带兵士出来,孰料……”
顾旸笑道:“既已擒住,大人不必惊慌。”
那官员擦了擦汗,点点头,对那三个汉子道:“相烦各位壮士把他送到巡抚衙门,莫教惊扰了百姓。待到了衙门,交与府中人看管,记得叮嘱他们,切莫伤此人性命。下官想他当街行凶,定有苦衷,待我施粥罢了,再做计较。”
那三个汉子应了,便押着那刺客往巡抚衙门去了。那刺客瞪着顾旸,呜呜乱叫,挣扎不脱。
那官员朝顾旸抱拳道:“多谢壮士相救,待下官忙完此事,定延请壮士到府中叙话。”
顾旸想到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进衙门接近毓贤,便笑应道:“既然如此,麻烦大人了。”
他找了一个巷子墙角,倒地大睡,直到日薄西山时醒来,回到此处,见那官员方才把两桶粥施完,正收拾桌上地上的残羹漏饭。
顾旸忙上前,帮他一起清理。
“小兄弟,你却好心肠。”那官员笑道。
顾旸笑道:“若非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