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林闻言,忙上前一步挡在姜雪身前,面露不悦,沉声道:“这是在我冀国,对我朝公主进言,饶是王爷,也应当谨言慎行才是。”
“谨言慎行?”景晔嗤笑一声,冷冷道:“姜雪,不如你来说说,谨言慎行这个词,也是你方才教给他的吗?”
姜雪神色复杂地看着景晔,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姜雪只觉空气一瞬之间仿佛凝滞了。
她有太多想不通的事情。
想不通萧圻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景晔,从安王之子变成公主的私生子,原来真正的景晔又去了哪里呢?
想不通萧圻为什么才回乾国短短三年,便能一跃成为太孙心腹,培养出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卫组织,一步步登上摄政王之位,大权在握。
想不通为什么景晔还要再度回到冀国,还要布下一环接一环的局,引她相见,让她与他结盟查案。
是想诉往事?沉冤屈?还是真如他所说的,只是为了查逆案?
可能吗?
姜雪了解萧圻。
他不会因为她而回头,不会单单为了自己冤屈了他而来向她讨要说法。
在初到冀国的头几年里,他看似恭谨谦逊、与人为善,实则性子寒凉,心里对谁都不以为意,因为他打心里对身边所有示好之人都满是防备之心。
姜家人费了许多年时间,捂热了他寒冰一样的性子。
姜雪记得她十四岁那年行完及笄礼,家宴之后萧圻带她溜出宫去看锦里湖面的花灯,两人在如醉的夜色中第一次确定了彼此的心意。那时她倚在萧圻身旁紧张地问他:“阿圻,你终有一日会乾国,对吗?”
萧圻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不会回去了。”
姜雪问道:“可你不会想家吗?会不会想念你的父王与母妃,你的皇爷爷?”
萧圻看着湖面,眸色复杂,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姜雪当时有些淡淡的哀愁,更多泛起的却是袒护之情。
“阿圻,我和大皇兄、二皇兄,还有父皇、母后,甚至是琼双——我们都不会弃你而去。”
少女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眸,说着最信誓旦旦的话。
“阿圻是我们的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那一天。”
萧圻看向她的眸子中满是温情,却慢慢地又掠过自嘲之色。
“如若真的有朝一日,阿雪弃我而去呢?”
姜雪愣住,还未回答,萧圻却又开口,低声道:
“如若真有那一日,阿雪,我会离开你,再不会回头。”
姜雪懵然地点点头,只觉得理所应当,道:“那是自然,如若真有一日姜雪狼心狗肺弃你而去,便叫她此生姻缘悲苦、所遇非人。而阿圻你,只管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就好。”
姜雪低低垂下眸子,试图掩去满眼的悲伤。
与她的前程往事有如噩梦,他不憎恶她,她便觉得已是难得的了。
以他的性子,他会将与她的往事弃如敝屣——又怎么会为了在她面前自证清白而来到冀国再见她。
而如若只是为了查清逆案勾连之人——只怕更不可能。
乾国如今是幼主坐朝,朝中多番旧势力自先乾帝起兵诛逆之后几乎完全被血洗肃清,而只有景晔位极人臣、居高临下,是手握绝对大权的摄政王,他的一举一动,动辄便关乎乾国的国体朝纲。
而如今他远赴冀国,不再坐镇宫中,乾朝内部一旦生出动乱,到那时,无论新君也好、景晔也好,当前的乾国政局极有可能动辄倾覆,回天乏术。
他怎么会因着一个逆党之案亲自前来冀国?
姜雪眸中复杂的神色涌动。
阿圻,我看不懂你。
景晔与贺知林二人对峙,形势已经剑拔弩张起来,见姜雪久久不语,景晔又开口嘲讽道:“公主,怎么,难道是见了这贺公子,便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了吗?”
“你休要胡言!”贺知林气恼之色愈显,对江其斌道:“江侍卫,将瑞崇王请出去!”
江其斌愣了愣,他虽是受姜雪之令来护卫贺知林的,但眼下他的正头主子还一句话没说呢,他能动这个手吗?
何况——他偷偷瞥了瞥景晔一眼,好像不是能不能动手的问题,而是他
好像压根打不过吧?
“是我对不住你。”姜雪兀自喃喃道,语气中似有万千哀戚。
贺知林蓦地浮起惊讶之色,转过身去还未来得及开口,姜雪却已经从他身后走出,缓步走到景晔跟前。
“是我对不住你,”姜雪抬眸对上景晔的眸子,却换了种语气,像是只是为了抚平景晔的怒气,“王爷,我不该说好了同你前来询问当年之事,却独独撇下你一人苦等。是我没留神时间,让你久等了。”
她声音轻柔,“还请王爷不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