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不记得了?”
宋影纱脑子一片空白,声音嘶哑。隔着电闪雷鸣,楚钦并没有留意她话里的质询。
“八年多以前我生过一次大病,高烧不退,醒来后手上就多了这串小叶紫檀,至于它的来处,我不记得,我娘只告诉我是个跟我有缘的人相送。戴上之后,我的病症就好了。”
楚钦淡淡解释,一笔带过,但对于宋影纱而言,她苦苦求索的一些真相,就如同此刻天空被撕开的口子,是晴天霹雳里猝不及防的倾盆大雨。
天色很快压得乌泱泱一大片浓云坠雨,宋影纱终于感觉到彻骨的寒意,比楚钦方才形容的冻身子还要寒凉百倍千倍,冻到全身骨头都在叫嚣。
夹杂着毒蚁噬咬般的痛,她觉得下一刻就要陷入混沌与疯狂,恨不得冲上去推开楚钦的伞,夺下那串珠子,耗尽全部力气去呵斥。
怎么可能忘记?
你怎么可以忘记!
那个人那么短暂的一生里,曾把视若珍宝之物赠予你,而你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极致的情绪堆叠着,使得宋影纱的气息十分不匀,楚钦终于在滂沱大雨的声音里捕捉到一丝异常,他抬头望住宋影纱,觉察到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你怎么回事?练功运气走岔了么?”
说着往宋影纱的方向走了几步,却见宋影纱踉跄后退,如避蛇蝎。而她看他的眼神,仿佛要从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楚钦不再往前,他心中的那种奇怪感却更强烈了。
“是我急于求成了。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不一样的。”宋影纱靠在梁柱上,双手紧握,似答非答地回答着。
两人之间突然有一种凝滞的僵持。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忽然,肖湛的声音从琅嬛轩的正门口传来。他身披着蓑衣,头戴笠帽,看看宋影纱,又看看楚钦。
这横插进来的问话把若有若无的尴尬氛围冲淡不少。楚钦望着自家师傅,下巴往宋影纱的方向稍稍抬了抬。
“如你所见,我们在闲聊。”
肖湛不疑有他,只感觉宋影纱的脸色比平常要惨白一些,想到今日这风雨来得迅疾,山崖顶上本就湿冷,或许小姑娘家身子还有些遭不住。
女娃娃就是娇滴滴一些。肖湛清清嗓子,尽量把声音压得轻一点,交待道:
“如此甚好,你俩既然都在,今夜便收拾行囊,明早随马桓长老一同前往方寸谷。”
“这么急么?”这下轮到楚钦诧异了。
“方寸谷谷主三日后就要出关了。你们快马加鞭,可以赶上他出关那日。至于具体要做什么,明日路上听你马师叔的便是。”
肖湛跟楚钦说了点什么,宋影纱完全没有仔细听,肖湛也瞧见她脸色不太对劲,匆匆递给她一把伞,散了今日功课,让她回去准备了。
至于为何她要同去方寸谷,宋影纱浑浑噩噩回到自己房间,换洗完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才想起来这关键处。
想必,作为风陵渡试炼变故的见证者,她也算半个关键人物。
“纱纱,告诉你个好消息!”伊媞丽敲门,还不等宋影纱回应,就径自推门而入,兴致高昂地坐下来。
宋影纱扯出一个笑容,问她怎么回事。伊媞丽把因奔跑散落在胸前的长辫子往后一甩:
“除了你之外,马桓长老还要带自己座下一名新入内门的女剑弟子一同前往方寸谷。”
“嘿嘿,那个人可不是叶初云!”
宋影纱反应过来,露出难得的几分好奇:“你是说这个名额落到你身上了?”
伊媞丽扑哧一笑,神色里全都是“快问我”的得意,宋影纱遂了她的愿,继续往下问。
伊媞丽倒豆子似地说起了事情经过。
今日刚好是家里给宗门送新袍子的时候,她做主把马桓长老一门的袍子亲自送过去了。
人到跟前,刚好叶初云跟马桓在一起谈论方寸谷的事情,伊媞丽脑袋一转,借着马桓看见新袍子的兴头上央求自家师傅带她一起去,彼时刚好人选还未定,马桓就应承下来了。
“你是没见到,叶初云当场在那吹胡子瞪脸,她越生气,我越高兴。为了堵她的嘴,我还特此给她多送了一匹上好的云缎,让她进退两难。”
宋影纱见她声情并茂地复述着,心里在琅環轩无明而起又处宣泄的愤恨终于慢慢散了,只剩下怅然若失。她点点头:
“我们家伊媞丽长大了,倒是学会变通了。”
伊媞丽握住宋影纱的手,身上的热气传递到宋影纱这里,添了几分暖意。
“纱纱,你是我在麓鸣山,不对,是在中原最好的朋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宋影纱收敛了心事重重的思绪,近身抱住了伊媞丽,胸中一些块垒渐渐消散。
两人又絮叨说了一阵子话,宋影纱便让伊媞丽回房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