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休息了两日,宋影纱右手臂的伤口慢慢结痂,浑身紫色淤肿渐渐转成乌青。
陵水山庄显然有功效更上乘的跌打创伤药,她那瓶风露引洒了一半,也被妥当地带回来,放置在桌子上。
有禁足令在,其他弟子也没互相串门,加上锦锟他们是男宾,不方便探视,梅桑也忙于调查苗疆细作事宜,托了孙婆婆好生照料宋影纱,又交待伊媞丽从旁看顾。
庄子里显得异常安静,除了这厢房一隅。
伊媞丽生怕宋影纱再有个一二,寸步不离,那嘴像袖箭般嗖嗖嗖地冒出一连串叮嘱,起先宋影纱耐心地听着,后来便索性放空,左耳进右耳出。
几句话里听得个最后几个字响,轻声做个回应便算是有来有往了。
眼下让宋影纱最称心如意的事,莫过于总算捱到能痛快沐浴的光景。秋风干燥,白日依然湿热,她的头发早已黏腻打结,因为不能随便碰水,每日只用湿布擦拭发梢。这日清早终于可以沐浴,伤着的右手搭在浴桶外,囫囵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番。
一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簪子,伊媞丽便从随身携带的妆奁里掏出几根发饰,宋影纱挑来挑去,总算找到一根相对顺眼的。
伊媞丽笑着打趣:“平日里瞧不上我这花哨的东西,今个怎么还选了个盘丝的钿头钗?”
宋影纱嘴上说着换个样式除除晦气,心里却认定双股钗比单股的簪子更适合防身。念头一转,又盘算着等回麓鸣山得再打磨一个藏针簪。
果然,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行走江湖,身上没点保命的东西总是不放心。
伊媞丽灵光一现,帮宋影纱梳了个流云髻,钗子上镶嵌着的初桃色璎珞淡淡点缀在发梢,倒是减了几分宋影纱身上的清冷感。
门上传来一阵叩响,到了孙婆婆照例来把脉的时辰,此番梅桑竟也一同随行。
孙婆婆切脉,又细细查看了伤口,表示已无大碍,梅桑在一旁不做声地听着,第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姑娘。
试炼时锦锟告知有个同乡师妹,她还未来得及多加留意,这途中便出了变故。兜兜转转,口中的同乡小师妹竟然反杀了苗疆的细作,更让梅桑心里的好奇越来越重。
少女眉目清秀,眼尾一颗小痣勾勒出几分天真。看上去乖顺柔弱不堪一击,但是那苗疆细作的致命伤,那直转急下的智取与暗招,都透着一种经年累月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听说她镖局出身,这般年纪轻轻,究竟遇上过多少次凶险的押镖才能练就洞悉危险利落出手的直觉?
待孙婆婆交待完后,梅桑若无其事地开口:
“今日禁令已解除,秋天恰逢鲈鱼出没时节,我想着大家这几日都憋坏了,便做主让其他人都前往风陵渡体验下捕鱼。此刻后院应该挺热闹。”
伊媞丽一听,正中下怀,跃跃欲试时,犹豫地看了眼宋影纱。
“这边还要借宋师妹一步说话,不如伊师妹先行前往。”梅桑看向宋影纱,后者点点头,伊媞丽便识趣地起身出门。
“宋师妹,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梅桑微微坐下,手法熟练地沏了三杯茶,孙婆婆也不再多言,就着杯口轻啜。
终于来了。
要如何描述当日的情形,这个问题宋影纱从醒来就一直在斟酌。她这辈子的本钱微薄,但凡一丝不确定,所图之事便再无半分可能。
她只是一个市井武馆里会耍点聪明小手段的乡野丫头,并不想被别人看出从前谁的影子。所以,关于八卦阵的这一段她心里打定主意就此不提。
“我本意是想去河边休整一下再到出口处会合,所以偏了试炼路线,恰好发现那人往胸口里塞东西。瞧见是监察弟子的装扮,我也没在意,只是突然鸽子漫天,想着打听一下发生何事,想必他被我撞破行踪,便起了杀机。”
梅桑点点头,倒也说得过去。对方撤退时被宋影纱先发现了,也顾不得其他,杀人灭口。
“师姐,那人怀里藏的,究竟是何物?”宋影纱见梅桑沉默,便试探性地问道。
“是一种剧毒之物,鸡母珠。”孙婆婆叹口气。
“鸡母珠?要来做什么?”宋影纱怔住,喃喃自语。
“这正是疑惑之处。可惜这人已死,另外的同伙又跑了,不然还可以尝试问询。”
说到这里,梅桑反应过来,歉声道:“我这话并不是责怪宋师妹,毕竟危急关头,对上那种武器,你能活下来就是万幸。”
宋影纱并未留意梅桑的话。一瞬间,她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骤然掀开重重帷幕,自己窥见了当年真相的一角。
夜色浓黑,配上燃烧着的灯笼,像一个巨大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八岁的她浑身经脉尽断,倒在角落里,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命不久矣,只等着最后咽气,身体冰凉僵硬的那一刻。
耳边传来另一个将死之人陷入癫狂的痛骂。愤恨地,嘲弄地,怨毒地,对着当时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