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深寒。

福熙阁内，气氛凝沉，鸦雀无声。

为首的帝后二人脸色都很难看。

下首则坐满各宫嫔妃，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终于，一女医模样的人低着头踩着小碎步疾步跑进殿内。

“快说！情况怎么样了？”皇后急着开口，眼睛死死盯着那女医。

女医跪在地上，抖着身子颤声道：“回……回陛下、娘娘，许宝林已经无恙，只有郑容华宫中的侍女当场毙命。”

闻言，帝后二人的脸色均十分难看，在座的嫔妃也不禁抖了抖身子。

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呀……

衍国治法严苛，向来重视人命。

如今皇宫内廷闹出这样的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是绝不会罢休的。

至于在座的嫔妃，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家里的娇小姐，顶多见识过一些争风吃醋的阴私手段，何曾亲身经历过命案？眼下听到霞绡毙命的消息，纷纷心头一震。

尤其是郑宓晴。

倒并非因为霞绡的死伤心。

只是觉得晦气。

再就是了解衍国的法律，怕无端追究到自己身上。

虽然她也觉得霞绡的死跟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纯粹是她自己短命。

但霞绡毕竟是她的贴身婢女。

下人意外身亡，她这个做主子的怎么也逃不了一顿审讯。

这足够让她心烦。

郑贵妃的脸色也没比皇后好到哪去。

首先雪团是她养的，也是她让翡翠带过去的，再就是死的人居然是郑宓晴宫里的人！

郑宓晴说是说进宫替她争宠，实际却是她二婶眼热她当贵妃，送进宫搏前程来的。

郑贵妃心中冷笑，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二叔一家打的什么好算盘。

想当初，她身为家中嫡长女，肩负家族重任，嫁给当时还是傀儡的陛下做政治联姻的棋子，前有瑾王虎视眈眈，后有文显皇后垂帘听政，前途一片迷茫，指不定第二天就要跟随陛下从高高在上的宫妃成为废妃，那时怎不见二叔将与她年纪相仿的大女儿送进宫？

若是陛下登基前几年便送进宫，便是没有子嗣，陛下念及共患难的情分，至少也会给她嫔的位份。

说白了，就是看现下文显皇后已死，朝中大局已定，无人再能动摇陛下的位置，专门摘桃子来的，即便明知郑宓晴是个蠢猪脑袋也送进宫，可见有多贪心。

原本念及骨肉血亲一场，她还打算尽量多关照一些这个小堂妹，小打小闹一类的她都会替她兜着，哪知她竟是个是非精！

郑贵妃愈想愈心寒，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最后再帮她一次，从此以后，郑州晴是死是活，与她再无半点瓜葛！

虽是盟友，但也只是因为暂时的利益结合，长久看来，互相的利益还是冲突的，所以锦妃非常乐于看郑贵妃的笑话。

明姝依旧挨着锦妃坐，余光从侧面瞥见她茶杯后的淡淡笑意，心中一叹。

事情发生这么久，她已经知晓来龙去脉，明白锦妃在幸灾乐祸。

许是满月总能引出人不好的情绪，虽然无论是郑宓晴还是锦妃都与她没有关系，可她就是觉得悲哀。

她出身高门，温柔富贵乡出来的，从小锦衣玉食，吃过见过，便就算皇室高人一等，吃穿住行又能比她河间王府高到哪去呢？何况她本就是个对物质要求不高的。

进宫一直非她所愿，只是为了回报家族十几年养育之恩。

天天算计人心更是厌烦无比。

偏偏她又是个要么不争，要么就争第一的性子，荣宠加身，即便家族并未要求她给家族谋利益，可她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就算不为了家族，也要为她的孩子。

所以啊，有朝一日，她必定是要与锦妃一干人对上的。

想到那一天，明姝只觉得心累无比。

不过目前还是可以放宽心，只要有容德郡主在一天，锦妃等人的目光就不会放在别人身上，她也有足够的时间韬光养晦。

不过瞬息间的功夫，明姝的思想已经畅游了几个天地，等她回过神来后，嬴伋已经发话。

“这个宫女是哪宫的人？”

郑宓晴战战兢兢出列，跪下叩首：“启……启禀陛下，是臣妾宫中之人。”

嬴伋坐在上面，冷冽的凤眸凝视着郑宓晴，“他们说是你的贴身婢女，事发之时就站在你身边，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郑宓晴汗如雨下，想也不想就说道：“没有！霞绡虽然是臣妾的贴身宫女，可臣妾当时正忙着与懿贵嫔说话，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动静，自然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掉下去的，况且……况且当时并非只有臣妾一人离得近，伍修容也挨得很近，说不定她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