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1 / 2)

夜沉如墨,长乐宫。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缓缓自重重床帘后伸出,侍立在旁的张发立即会意,把寝殿所有人都支了出去,接着缓缓撩开纱帘,赫然出现一具形销骨立的躯体。

弥留之际,梁太后的嘴唇黑得发紫,眼窝深陷,两腮凹得厉害,满头的银发在烛火的照映下像是一把冬日里布满白霜的柳条,毫无生机可言。可就算是这样,她的一双眼,仍旧含着一丝不容忽视的亮光。

“扶我起来……”苍老的声音沙哑地厉害,就像砂纸磨过桌面。

张发遵照指示,将浑身没有一丝气力的梁太后从床上扶起,服侍她穿戴好一切。

“娘娘想去哪?奴才让人去准备仪驾。”张发小心翼翼搀扶着堪堪站立的梁太后,轻声问道。

“静好、阁,不、不要声、张。”才说了几个字,梁太后就累得喘不过气。

听到“静好阁”三个字,张发面上虽恭敬如常,心里却蓦地一惊,道了声“是”,旋即吩咐人去准备。

月光皎洁,清冷的光辉撒在凤辇之上的梁太后身上,苍老的面孔遍布死气,如炬的眼睛多了丝恍惚。

想她二十来岁嫁给嬴珩,从贵妃到皇后,从宫斗最为血腥残酷的乾德朝脱颖而出,成了最终的赢家。可以说,除了丈夫的宠爱,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可将死之际,她却不可避免地怀念起嬴珩来,想到如今的境况,昔日故人的下场,不免唏嘘,嬴珩一辈子在几个女人中周旋,除她以外,心爱的几个女人要么早死,要么下场凄惨,也是天意弄人。

忽然,辇驾一顿,把沉思中的梁太后拉了回来,张发躬身道:“娘娘,到了。”

梁太后“嗯”了一声,在张发的搀扶下,踩着小太监的背脊下了辇轿,缓缓走进阁内。

视野进到内阁,里面别有洞天!

阁楼最中间是露天的,中间矗立一个圆柱形状的高台,高台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各有一个汉白玉石阶,高台表层铺满白玉砖,在苍冷月光的照耀下,白玉铺就的圆台在月光的映衬下晶莹剔透,整个高台焕发出莹白润泽的幽光。

虽然整个高台仅用白玉作装饰,但正因如此,才显得纯粹无瑕,且高台台面面积够大,几乎有一整个操场大,只不过操场是椭圆形,高台台面则是正圆形。

另外玉,尤其是白玉,天生自带贵气与仙气,所以整体有一种明月入怀、幕天席地的广博气势,立于高台之上,恍若置身空灵仙境……

张发第一次来静好阁,从前只隐约听过它的大名,说这是嬴氏皇族处理“家事”的场所,当初孝建皇帝靖难成功,就是在此地处置的废帝,行刑时,还叫来满朝文武旁观。

孝建皇帝上位后清洗了一大批旧臣,真正的杀人不眨眼,所以百官纵然知道这种处置方式妥当,非常不妥,可大部分因为惜命,默认了孝建皇帝的手段,也间接默认了孝建皇帝的正统身份。

有孝建皇帝这则先例在,此后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任帝王,若有不方便处理的皇族人员,可在此处公开处刑,任何人不得外泄,违者,十族尽诛!

想到这,张发又看了一眼那个似有仙气缭绕的高台,丝毫没觉得美丽,只觉寒气透骨,冷得他当场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梁太后睨了一眼张发。

张发忙低头,“奴才失仪,请娘娘责罚!”

梁太后瞥了眼只有几步路远的禁闭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下不为例。”

进去前,守在房门口的侍卫递给梁太后一方素帕,梁太后接过,将鼻子捂得严严实实,才让人打开房门。

房门一打开,一股恶臭迎面袭来,纵使梁太后已经有所准备,但那个习惯了芳香馥郁气味的娇贵鼻子,还是嗅到一股异味,梁太后的眉蹙得愈深,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缓了缓,等稍微适应后,梁太后才绕过摆放在门口的屏风,走入内室。

屏风后的景象十分骇人,四周布满各式各样的刑具,正中间还有一个粪坑,仔细瞧的话,布满粪便的茅坑似乎有个东西在浮上浮下,梁太后眯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

忽然,一个披头散发,衣着整洁的老者从外面急急忙忙走进来,然后跪在梁太后脚边,“臣偃不害恭迎太后凤驾!”

粪坑里的东西听到动静,动作忽地变大,浮上浮下的动作越来越激烈,还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呜咽声。

梁太后收回目光,居高临下看了眼偃不害,缓缓道:“起来吧。”

偃不害谢恩,起身与张发一左一右陪侍在梁太后身边。

“舌头可还在?”

偃不害忙不迭说了句“在”,接着,又十分谄媚地说道:“娘娘吩咐过,不仅要留她性命,还务必保住她的舌头,臣不敢遗忘娘娘的嘱咐,所以先拔光了她所有的牙齿,又转门为她做了个嘴上的护具。且依据娘娘的要求,臣还给这护具做了小小的改良,只需轻轻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