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开始,谢令婉对于自己这位父亲的观感一直很复杂。
她并没有对于谢韬怀有很高的恨意。
谢韬所有的冷漠无情都更像是谢家人的一贯传统,而不是在刻意针对谢令婉。
谢家人在教育子女的时候,很少会提到亲情这种抽象的东西。
他们认为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所有的关系与联系不过都是利益纠纷的另一种表达形态。
男女结为夫妻,相互借势而已;父母关心子女,是为了养老问题;子女孝敬父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族人维护家族利益,不过是为了家族在必要时刻维护自己的利益。
所以谢家人在对待自己的伴侣和子女上,一向都是冷漠的。
相比于谢令婉的娘亲,谢令婉觉得谢韬对自己投入的亲情应该还是更多一些。
她自嘲一笑。
我真厉害。
“父亲莫要开玩笑了。当时我已经说得很是清楚,我与方未寒之间现在已然并无余情尚存。”
谢令婉淡淡说道。
“在他写下那首诗的时候,我与他之间便已经是恩断义绝。女儿愿意再不出嫁,全身心投入家族势力的建设中。”
谢韬轻轻颔首。
“好。”
谢韬笑呵呵开口,语气之中有些别样的意味。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只要为了家族,为了自己,去做便是了。”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密室。
谢令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仍然有些疑惑。
她想不明白谢韬这句话的意思。
听他的意思,是支持自己?
一向顽固的父亲,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支持自己?
谢令婉微微蹙起了眉头。
谢韬应该不会害自己,否则他早就动手了。
不管了,当下的任务是尽快收拢因为谢略离去留下的无主权力,尽快填补谢家高位指挥的空缺。
但是刚才谢韬的那句话始终让她捉摸不透。
少女的内心有些不安。
等处理完了谢略留下的烂摊子,我就着手计划从谢韬手中收回权力。
这种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安心。
谢令婉下定了决心,快步走出了密室。
在出门之前,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谢令婉手中光芒一闪,摸出了一个火折子。
“嘭。”
火光在火折子顶端骤然冒出。
少女随手往后一扔,关上了房门。
火光与浓烟在房门的缝隙中冒出,谢令婉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破地方,还是一把火烧了吧。
……
此时,上原王氏府邸中。
王仲光已经在祠堂中跪满了三天,此刻正阴沉地坐在侧座上,一言不发地一杯一杯喝着茶。
“怎么搞的……一整个沙徐驿,竟然全部消失了?玄重卫还说调查不出原因?”
一名王家族老正用力拍着桌子,颤颤巍巍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还天阙白袍!和那石当流一样,萧伏威果然也是个欺世盗名的饭桶!”
另一名身着儒袍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担忧说道:
“我们和益州的消息联络已经中断五天了,再这样下去恐生祸患啊!”
“为什么有关这件事情我们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兰陵萧氏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秘而不宣?”
刚才那名族老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咄咄逼人地说道。
“我上原王氏的一个驿站,百余名家族属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唯一有可能知道内幕的人还在跟我们虚以为蛇!”
“我认为应当立即向兰陵萧氏施压,让他们交出这件事情的真相!”
那名族老的声音瞬间带起了大堂内一阵阵附和的声音。
“对!”
“施压!”
“萧伏威此举实在是太过荒唐!”
刚才说话那名中年男子再度站了起来,单手虚压,示意众人降低声音。
“众位切勿急躁,我认为此事背后仍有诸多蹊跷。”
“或许我们应该先行调查之后,再做决断。同时与兰陵萧氏不宜起大规模冲突,毕竟大周八姓并立已久,同气连枝。贸然破坏这种局面,只会让他人渔翁得利啊!”
“望众位三思啊!”
中年男子拱手环视一圈,不无担忧地说道。
他并没有把话说死,但是在场的都是上原王氏家族内的核心成员,其中不乏一些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狐狸,对于他这句话之中包含的言外之意更是心知肚明。
长明城就这么大,哪还能有什么渔翁呢?不过是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