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谬赞,愧不敢当,您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
罗明珠并不想应下他的恭维,“只是我人微力薄,未必能帮得上大人。我还指望您为我主持公道呢。”
郑启年一哽。
本已经打算将吴津赶出书院,话都说出口了,却立时就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他到底还是有些羞愧。
他虽然担心即将到来的朝廷考评,可被罗明珠这样一堵,又舍不下脸面做出不公平的处置自打嘴巴,接下来的话倒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吴津在一旁等得心焦不已,禁不住唤了声,“大人……”
郑启年正心烦着,闻声狠狠瞪了他一眼。
若不是这个蠢材闹出的幺蛾子,他何至于烦恼至此。
罗明珠见祭酒犹豫了半天不曾说话,已然猜到他对吴津的处置方式另有想法。如此犹豫,多半是怕自己不依不饶将此事闹大。
“郑大人,您有话不妨直说。“
“古语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吴津虽然有错在先,但他如今已知错。娘子心胸宽广,可否给他个机会从轻处罚?”郑启年斟酌着开口。
罗明珠故意作出惊诧的表情,“刚刚大人您不是说要将他赶出书院吗?这么快就变卦了?啧啧……”
郑启年面色一僵,“这……”
“唉,您要是不想处置他,直说也无妨。”罗明珠沉痛叹气,“我一个做惯了活的乡下妇人,摔一跤又不打紧。出去跟一百一千个人说,恐怕都得这样想。”
郑启年与赵洪对视一眼,看吧,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这妇人明显不是好相与的,话里话外提到千百个人,不就是想说如果不能公平处置,她就要出去到处宣扬了嘛。
“娘子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赵洪显然比郑启年更着急,没见吴津一直给他使眼色嘛。
“我们会作出一定的补偿,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郑启年捋着胡子微咳,“依照往年的规矩来说,报名日期已过便不能再入学。但老夫可以破个例,将令郎收入书院跟随王先生读书。“
赵洪在旁边一脸喜色地补充,“王先生可是我们书院鼎鼎有名的招牌人物,他教出的童生数量是最多的,多少人想得这个机会都没有呢。令郎跟随他读书,必定能出人头地。”
瞧他的样子,仿佛这样的安排是天大的恩惠一样。
“二位误会了,这孩子是我夫家侄子,并不是我儿子。”
罗明珠先是解释了一下勉哥儿的身份,而后无比真诚地反问,“况且,若不是吴津故意告知错误日期,我家孩子本来就能正常入学的啊。“
“用我们应得的东西当作补偿,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郑启年与赵洪对视一眼添上一句,“老夫做主,免除令侄一年的束脩口粮,向娘子赔罪。”
罗明珠依旧不为所动。
就这?
收入书院,免一年学费,就这么点好处就想收买她?
一年学费加口粮才几个钱,拢共也就十两银子左右,她又不缺这点钱。
“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家虽然不富裕,却也不会贪图这几两银子。不过是想求一个公平的处置而已,若是令书院为难那便罢了。“
“我见识浅薄,难免小人之心。郑大人刚刚已经说了吴津是失职、失仪、失德之人,若这样的人还能留在书院中,我很难不担心书院培育孩子德行的能力。“
“我家孩子无缘无故被书院管事辱骂一通,恐怕已对书院心生抵触,送他入学读书之事,我们还需再斟酌一番。”
“二位若想从轻处罚吴津,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郑启年与赵洪俱是脸色黑沉,怎么办?事情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娘子难道不想让令侄进入书院读书吗?”
罗明珠微微一笑,“原来自然是想的,不过刚刚我仔细想了一下,他年岁还小,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何况我夫君也是读过书的,在家给他启蒙也不是不行。”
“若不是为了让他多结识些同窗好友,也不必非要到书院来读书。”
“可惜啊,啧……”
她故意向吴津的位置瞥了眼,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夫君也是读书人?”
郑启年忽然反应过来,说了这么半天,他竟然连罗明珠来自哪个村子夫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还未请教,娘子夫家何处?夫君高姓大名?“
“我家住大柳树村,高姓大名不敢当,我夫君名杜泽谦。”罗明珠回答后,不由地在心中冷笑。
说了这么半天,竟然都没想过问问她的身份,说白了还是从骨子里就没有瞧得起她。
祭酒看似态度温和慈善,其实也是高高在上的心态,不然也不至于把入学资格、免除一年束脩当成施舍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