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木环，抬眼间望见了走廊尽头静静立着一个样貌普通的女孩。

那女孩没有任何表情，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隔着来往的人影也正远远凝望他。

程烬知没有移开眼神，他观望着那人的举动，可不一会儿，他却见那女孩突然打开了走廊尽头的玻璃门。

厚重的门帘被抬起落下，呼吸间掩去了她身影。

他心中一跳，猛地想起来在宿舍楼大厅的告示牌上写着的警告的话——

“宿舍楼天台和侧面楼梯已经锁死荒废，不会有人，如有人邀请，禁止前往！”

她这是在邀请他吗？

程烬知肩上的发丝被穿廊而来的阴风吹得乱了，原本人来人往的走廊好像忽然间空洞模糊，声控灯闪跳了两下。

如果换作以前，他现在应该直接便跟上去了。

但现在他竟有些后怕地摩挲了两下刚刚被咬过一口的手指，迟疑了一会儿，稍稍推开了一些宿舍的门。

他低头，一眼便看见了原本还在椅子上梳毛，如今却蹲坐在门口的漂亮矜贵的白色长毛猫。

陆颂渊像是早等着程烬知动作一般。

这门一打开，陆颂渊便满意了然地悠悠一甩尾巴，轻巧跃上了程烬知的肩头。

祖师爷明显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做出张口咬人的危险举动了。

他毛茸茸的大尾巴一下下扫着程烬知的颈背，安抚孩子一样和缓温柔，全然没有刚刚惩罚人时的果断严厉。

似乎很满意程烬知终于能在此种关头想起他，而不是一人不要命似的冲进鬼窝与鬼搏斗了。

“走，祖师爷。”程烬知用手背轻轻贴了一下猫咪柔软的面颊，“咱们去抓鬼玩儿。”

“你人不大，胆子却不小。”陆颂渊和缓的声音响了起来。

为了掩人耳目，不影响灵域中的规则机制，他也只专门用灵力传声给了程烬知一人。

程烬知闷闷笑了两声，没有半分悔改的意思，不规不矩地与陆颂渊开玩笑，“我接受七天无理由退货，不过现在可能退不了噢。”

“我不接受。”但陆颂渊却立刻接到。

程烬知愣了一瞬，没想到陆颂渊会接他没什么正经的俏皮话，当下便是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只是他刚刚稳住了身体，又听见那人在耳边低低补充了一句，“不退。”

“……”程烬知难得被将了一军，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做声地去推走廊尽头那扇玻璃门，用手背拨开了厚重的遮挡帘，回避开了这个话题。

那门就像是隔绝了人世与地狱的一道关闸，脱离了人气包围后，阴气骤然开疆拓土，铺面而来。

他有些不适，但还是跨步进了门。

但下一秒，他却感觉肩头倏忽一轻，手腕当即被一只漂亮修长的手指攥住了。

他心下一惊，抬眼间撞入了那人幽深静水般的眼眸。

可能是远离了众多灵体，陆颂渊也不用再顾忌那么多了，一时褪去了化形。

他一袭素净月牙白的长衫，衣襟袖口依旧绣着卷浪龙纹，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压襟的银色细链微微反射着光影，衬得他比天上孤月还清俊绰约。

假如排除去那些在周围到处晃悠烦人的孤魂野鬼，清风明月下，此刻场景简直就是古代话本里每次描写最为浓墨重彩的那款天神下凡。

可惜这一天里程烬知几乎已经习惯了陆颂渊一副温柔无害的猫咪模样，如今这人突然现出真身，他第一时间是感觉到那压迫感瞬间宛如潮水般向他四面八方袭来，将他整个人好像完全吞没了。

他脑子嗡了一下，忽然觉得现在的场景他好像曾经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几秒里回过神后，他又迷迷蒙蒙地想，明明自己已经够高了，为什么在陆颂渊面前自己竟然完全没了优势。

他们贴得很近，体温纠缠，陆颂渊的声音也好像也被驱热了，在夏夜的风里好像鲜活得像摇曳在月下的栀子。

不过那也只是声音，此人说出的话截然相反，叫人毛骨悚然。

“她在你身后。”他扶住程烬知的腰，“你要不要回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