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袁志兰解了崔巍的绳子,窗外恃箭而立的谭冰不觉睁大双眼。他很好奇,李元夕被割刀破相会是何种模样,何种反应。她可会跪地求饶,可会低下她那总是高昂的头颅,亦或是羞愤自戕? 谭冰屏息凝望,崔巍已接过袁志兰的匕首,慢慢走向李元夕,这个慢,是极慢,目测不过四步的距离,他走了九步还未到,一步一跺脚,如小孩置气那般。袁志兰催他,他说是脚麻,走不快。 听到“麻”字,谭冰顿时觉得自己脚腕也是麻麻痒痒,他以为是蚊虫叮咬,遂轻轻挪动双脚,但就在这片时瞬间,那麻痒劲已顺着他双腿蔓延至肚腹腰间,痒麻之余还隐有凉气。 他疑惑地伸手去挠,指尖碰上一抹滑腻,凉凉湿湿的,如阴暗林下的苔藓。谭冰大惊,低头去看,登时变了脸色:一群细蛇正盘在他身上,“呲呲”地吐着红舌。 “有蛇!”谭冰吓得一跳而退,却退无可退,遍地都是游蛇,密密麻麻,根本无有立足之处。 窗外的惊叫,唬的窗内人一跳,特别是袁志兰,她一个哆嗦,手里的剑就滑落在地。她刚要去捡,就见地上已是蛇头一片,都睁着精绿绿的眼睛向她涌来。 “啊!”袁志兰触火般缩回了手。旋即她就看见另一只手飞快地握住了剑柄。 是李元夕,她扶着崔巍的胳膊站了起来。 “放箭,放箭,杀死他们!”袁志兰冲着窗外急喊,可惜谭冰为了避蛇已跃上屋顶,根本看不清屋内状况,无法施箭。 “袁志兰,你气也出了,跟我回去!”李元夕道。 “怎么可能!你以为你赢了吗?”袁志兰定下心神,一面说一面后退到门侧,拿起门后木棍将墙角的酒坛狠狠敲碎。酒水漫流遍地,浸湿了三人的鞋子,也让蛇群少退。 她可是要放火?惊念旋起的瞬间,李元夕撕下几块衣摆,掷向木桌,将桌上烛火全部扑灭。 室内顿时黯然,但夕照犹在,虽不甚明亮,依然能辨看出彼此。 袁志兰立在门后,声音穿过酒香,带了几滴醉意:“好闻吧,这是正宗的女儿红,窖藏了二十三年,本该是我与路通婚宴上才开,今天便宜了你们!” 李元夕没有答话,跟疯女人多讲一句都是浪费时间,她径直走向袁志兰,但腿上的剑伤,让她步子缓了一拍。 “站住!你个巫女,你别过来!你听见没有!”袁志兰见对方不听,随即从怀里拿出了火折子。 李元夕只得顿脚。她不想毁了这房子,之前她赶来时,在大门外见这是一所新宅,当即就猜这可能是袁志兰特意建造的婚房,刚刚她又提到这些女儿红。 不管怎样,她与路通彼此情投意合,李元夕多少有些不忍,何况只要带她出首,再救出那些女童,她也不至于被处极刑。 “袁志兰,你听我说……” 李元夕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刀砍声打断。 三人均是一愣,不由望向窗外,只见灰淡余辉中,两个壮硕的身躯斗在一起。 李元夕眼尖,立刻瞧出是谭冰与路通。 路通持刀猛砍谭冰,他来得突然,杀的对方措手不及,谭冰从昨夜奔忙至现在,本就体力不济,又被群蛇吓掉一半胆子,是以只能招架,并无还手之力。 “嗤”的一声,刀刃入肉,溅起血花一团。 “放过我吧,袁志兰我不要了,给你就是,啊!”谭冰跌坐在屋脊上,颤声讨命,下耷的唇角抽抽抖抖,如风中枯叶。 路通却不答应,只是举刀又砍。他实在是恨得厉害,同为男人,他何尝听不出谭冰的弦外之音,话外之意。 见搭档大有杀意,李元夕急了,她隔窗喊道:“路通,你住手,他是疑犯!” 她不是担心谭冰会死,而是担心路通回过神来无法原谅自己,身为捕快,再恨也不能乱开杀戒。之前她因为愤恨,对焦力乱扎乱刺,事后被他咬了个虐杀之罪,虽然夏知府未有采纳,但还是敲打了她几句,让她不可知法犯法。 路通尚未停手,袁志兰却哭喊了起来,她对李元夕道:“好你个巫女,你到底是把路通找来了,你让他看我的笑话!你太毒了!” “你不让我好活,我便要你惨死!” 袁志兰说着,从怀里拿出个火折子,吹亮后扔在地上,火遇上酒,顿时烧成一片,退而未散的群蛇发出吱吱惨叫。 崔巍大惊,旋即跺脚,只三下,那些蛇就逃得无影无踪。原来他不只懂马语,鸟语,亦能同众灵交流,之前李元夕要他用玉笛吹曲,便是想让他召唤金哥来助。他明白后,这才说动袁志兰给他解绑,他好施动。 群蛇退去,火苗却烧到脚下,李元夕抓起崔巍,跳上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