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通与李元夕等在中厅。 二人甫一下车,便有那腿快的小厮跑着去通报大掌柜,但不知为何,都快一盏茶的工夫了,袁志兰还没有露面。 路通有些尴尬,也有些担心。往常,袁志兰都是即时就见他的,曾未如此怠慢。路通时不时地往后院瞧瞧,他很想直接过去看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现在,他偷偷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李元夕,没好意思。 也许是起晚了吧。 入秋以来,袁志兰就有些失眠,路通去济仁堂拿了助眠的金银花茶给她,效用显著,甚至有些过头,能让她酣眠到天亮。 这是李元夕第一次来袁记马行,职业习惯使然,一路行来,早已打量记牢了个遍。 袁记马行是座四进宅院,前店后宅的布局,前院辟成账房与马棚,二院是伙计马夫护院歇息处,三院才是待客的厅房,最后面便是东家大掌柜的宿房。 日市寸土寸金,每家商户都是最大限度地利用宅舍,或住或囤或用,至于那些风雅点缀,则是能减都减。袁家也不例外,何况还有骡马进进出出,盆花瓮草的,更不相宜。 是以偌大的庭院,甚是洁净,毫无姹紫嫣红,就连这待客的厅前,也是无瓣无叶,好在厅内墙上挂着四副山水挂屏,颇有万山秃中一点翠的意味。 瞅完挂屏,见路通担忧地望着后院,李元夕不觉心中一沉,她想了想,这才安慰搭档:“袁姐姐在补妆呢,你急什么!” 路通小声道:“志兰才不讲究这些花哨营生,她……”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阵香风倩影打断。袁志兰款款而至,一身新衣,一脸脂粉,靓装美容,把路通给看得呆住。 袁志兰却没有看他,一双含水深眸直直迎上李元夕的浅笑:“稀客,稀客,李捕快,快请坐。” “袁姐姐客气,妹妹今日叨扰,还请姐姐勿怪。”李元夕笑道。 “哪里话,请李捕快指教还来不及呢。”袁志兰说着,望了望厅外。无有人影,日光静静地铺在地上,隐有一两声马嘶骡哼。 “指教谈不上,但我确有些体己话想跟姐姐说,不知姐姐方便否?”李元夕淡声道,目光却是一刻也不曾离开袁志兰。 “好呀,那就请李捕快移步,咱们去内间。”袁志兰笑道。 听到这里,路通越发糊涂,这两人何时如此熟稔了?他记得,两人只在他家旧院见过一面,还不欢而散,可看现下模样,完全是好姐妹的姿态。 啊,女人的友谊还真是奇怪,说来就来! 路通虽有疑问,却也不好多问,毕竟有些话只有她们才懂。 袁志兰引着李元夕向里走,还不忘吩咐贴身婢女给路通上香茶。 袁家中厅是大开五间,当下袁志兰请李元夕进了西侧最里间。 “李捕快,请直言吧。”合上雕花木门,袁志兰脸上的笑意倏忽消散,语气也冷了十分。她直视着李元夕,目光尖如羽箭。 “袁老板,你从慈幼堂五次购买四十名童女,她们现在何处?” 袁志兰一怔,随即否认:“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李捕快,买卖幼女,可是大罪,你不要乱讲。” “是吗?”李元夕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笺,放在袁志兰座前的香几上,“你不懂,自有人替你记得。” 袁志兰只瞥了那纸笺一眼,顿时脸色大变,旋即就抓起纸笺,撕了个粉碎。 “唉,白白浪费我的笔墨。但这只是抄本。” 闻言,袁志兰的双肩塌了下去,如被抽调脊骨的黄花鱼,绵软无力。 半响,她开口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多少银子?” 不愧是大掌柜,事事都想明码标价,破财免灾。但犯过的错,造下的孽,可不是几个臭铜板就能抵消的。 李元夕轻轻摇了摇头,罢了,对这种重利之人,说理是无用的,还是直指路径的好。 “救出那些女童,弥补过错,将来过堂时,或可减消一二罪罚。” 这是李元夕能想到的最好法子。熟料,袁志兰听后却猛然大笑了起来。 “什么?你要抓我?”袁志兰站起身,隔着重重雕花木门,望了厅中一眼,因为透雕,隐约可见路通伫立等候的身影。 “你就是嫉妒,嫉妒我跟路通成亲,嫉妒路通答应我之后要相帮马行,不能再做你的搭档,你才成心刁难。——你以为我怕你!你可是在我袁记马行。” 李元夕眨了眨眼睛,尚未来得及反驳,就听袁志兰继续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以为我重利,只知钻营,为了几两碎银蝇营狗苟。可你哪里知道,我养活了几百口人,马行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