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听闻无有寻见李元夕,胡推官大怒,他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砸在地上,盏碎茶溅,飞起的茶末扑上他的衣裾,粘湿一溜,如鸦雀随意抖下的粪粒。 长喜立刻跪地求饶:“都是小的去晚了一步。眼睁睁看夏府把人接走了。小的随后打听,是夏夫人请李元夕去过重阳,要留她在府上多住几日。” “夏夫人——”胡推官转了转眼睛,“你可看见李元夕了,她可还是穿着青绸曳撒?” “没有。小的刚进青葵街,就见夏府的轿子从李元夕家门前抬起,小的赶紧避让。”长喜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猛地打个哆嗦,“难道轿中没人,那李元夕用了障眼法!” “哼!”胡推官甩了甩袖子,喝道,“你个废物!才反应过来,晚了!来人……” “求主人饶命。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定然不误,将功折罪。”长喜膝行向前,抓住胡推官的一角,用力磕下头去。 胡推官不应声,任他顿磕,直磕到鲜血渗出,方才说了声“起来吧”。 “不敢,还请主人明示。”长喜没有起身,只挺直了身子,他额头的鲜血慢慢流下,越过眉毛,挂在眼睑上,如一条肉虫。 “李元夕没去夏府,她不敢,她手里没证据。她救走博方,以为挖到宝,哼,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底是女人!” 胡推官坐到高几侧的靠背椅上,端起供春壶,就着壶嘴喝了口茶,以十分了解的口吻继续道,“听着,你今晚去慈幼堂,她一定会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务必干净利落。” “是。”长喜急声应道,“谭捕快已经去找孟堂主了,要不要连他一起,以绝后患。” “只要李元夕消失,就再无后患。”胡推官道,“那姓孟的,还算老实,办事也稳妥,留着他,让他替咱们好好养花。” “还有,另派一队人,去各家医馆搜查。那博方断了手脚,就算不在医馆治疗,少不得要用些接骨生肌的药,你让人精灵些,抓回博方的,有赏。” “主人高明!”长喜赞叹着,急急起身去了。 胡推官慢慢起身,去开了窗扇。雨已经停了,层云还厚,天地一片暗沉,几颗胆大的星星挤出云幕,偷眼瞧着静寂的人间。 “雨后凉润,正宜安眠,可惜了。”胡推官想着,深深吐纳,他本想感受秋凉滋润,但不知是不是吸急了的缘故,猛地咳嗽了起来。 * 一脸酡红的孟洁明,轻步出了静室,他手里拿着方白丝帕,仔细地擦拭着他自己的十根手指头。 等候已久的曹婶笑灿灿地迎上来,说是宵夜已经备好。 “嗯。”孟洁明点头,把帕子叠好,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揣进怀里。 “堂主,香汤也烧好了,你是先用饭还是先沐浴?”曹婶又道,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多了些期待。 孟洁明没有说话,只是把簪在耳边的粉菊扔给她,又从袖袋里拿了一把碎银扔在地上。 曹婶立刻俯身捡起,脸上的笑容更烈,仿佛要把满面的皱纹撑破。她一面捡,一面连连道谢。 孟洁明厌恶地挥了挥手,一个“滚”字就要出口,却因疾步而至的男仆不得不忍住。他梗了梗脖子,仿佛咽下了一颗蝇卵。 “曹婶,你歇着吧,今天辛苦你了。” 打发走碍眼的婆子,孟洁明才让那男仆开口。 “堂主,谭捕快来了,好像是急事,现在前厅等您。” * 谭冰冷着脸立在厅中,手里握紧腰刀,一身黑绸曳撒,昏黄的烛光下,乍看好似催命阎罗。 但孟洁明毫无恐惧,他满面春风地上前见礼,道:“谭捕快,可是心急了?放心,花已选好,过了重阳就送到棚中。这次比以往的都要好……”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宝刀出鞘的冷光打断了。 谭冰看着手中刀,阴阳怪气道:“就是不知,孟堂主能不能熬到那时。” 孟洁明一怔,他听出了话外有话,便示意厅上的仆人全都退下,连厅门都合上,然后亲自斟茶,递给客人。 谭冰不接,却也不再卖关子,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直言相告,说李元夕已察觉堂中事,让孟洁明好自为之,切莫轻举妄动,听候指示。 孟洁明无有不应,但他还是惊恐,因为李元夕的大名他早有耳闻。一个被称为“巫女”的女捕快,凡她经手的案子,无有不破的。慈幼堂被她盯上,岂不是王八咬人,不会撒口? “谭捕快,那李元夕胆大妄为,她,她要是来堂里怎么办?我这儿只有六个男仆,还都不会功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