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姣篇(1 / 2)

十里红妆 几度闲云 1398 字 2023-07-05

花朝会结束,我们回返皇宫,那一盆寒魄冰瑶辜负了我的期望,没有夺魁,屈居第二,赏花的人都很为此惋惜,评委解释说这花太清太冷,普适性不高,而那朵大红牡丹,国色天香,明媚张扬,才是大国之花该有的模样。

这两种花,就像闺阁之诗永远也比不上咏史怀国安天下的金玉之句,完全不具备可比性。

我大为失落,但事后姬景告诉我,这花魁的名头早已被江南巨富金百万以一千两黄金买下,用天下第一花的名头来开拓自己的商业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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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三年匆匆过去,宫里的日子依然水深火热,近来太后喜欢礼佛,一天要读三遍佛经,更喜欢有人陪她一起礼佛,并十分鼓励我手抄佛经给她送去,我说佛教里的许多知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可画见不可语述,得到太后认可后,成功用画唐卡代替了抄书。

相比之下姬景就很惨烈,因为我已经抢了画画这条路,他便只能去抄佛经,其实他还可以去跳舞或者唱歌,但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其实单就抄佛经一事,对他来说并不痛苦,相反,他写字又快又好,往往是他将整卷经书都抄完了,我才结束一只光圈里的佛像。

即使如此,他依然要坐在原地,奋战书山,完成各路先生布置下来的作业或处理政务文书,所以无论姬景写得有多快,最先休息的那人一定是我。

偶尔我也会善心大发,抚琴作伴,并由衷庆幸自己在琴艺有成的年纪遇见他,还能给他留下才女的印象。

回想起几年前我跟我哥哥一起学琴的那段日子,轻拢慢捻,魔音贯耳,彼此都将琴视作了对方手中的杀器,并致力于制造更难以入耳的声音让对方大败而归,唯一坐在席上听琴的韩林不胜其扰,为此捏碎了一整套茶具。

四月初八佛诞节,为彰孝道,姬景要亲自去二十里外的护国寺上香祈愿,我原本只需坐在宫里等他回来,奈何懿旨难违。

出发那天太后兴致格外高昂,岁月增添了她眼角额头的皱纹,也沉淀下她优雅知性的气质,她用保养得当的双手为我挽起木槿紫的披帛,碧绿的纱裳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我长高了不少,已能与太后姑姑齐平,太后姑姑说自己看着我,就回想起我娘当年的模样。

其实这是一句很高的评价,我娘当年是名冠帝都的大夏第一美人,追求者不计其数,家里来往的王孙公子几次踏破阶前门槛,最后这一朵绝艳的花却落在一个不解风情的武夫手里,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宫殿檐下的风铃倏然响起,玄色袖摆拂过一只九节灯台,他踩着窸窣光影慢慢走来,修长的眉,平和的眼,微挑的唇,他清冷如天山上的一捧雪,微笑时又像佛掌中的一朵莲。

姬景淡笑着向我伸出手,说:“琰儿,过来朕这边。”

后来我也常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向他跑去,没有将手搭上他如玉的指尖,后面的事情是否就不会发生。

我想了又想,最后的答案是不能,有些事情早在我们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司掌命运的天神在创造我们时,怕也没有想过,这两朵花的花根会纠缠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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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我们到了护国寺。

山上的绿影有浓有淡,像倾倒在水墨画上的片片石青,沿着青石砖铺成的山道往上走,寂寂山门已等候了不知多少春秋,小沙弥敲响晨钟,余音回荡在山谷中,久久不绝,我听到风中传来佛堂中众僧的梵唱,夹杂着木鱼敲击的声响。

入殿,上香,佛祖于莲花座上结跏趺坐,两尊菩萨侍立左右,供桌上青烟袅袅,佛低眉垂目,似悲悯下首芸芸众生。

大人物有大排场,除了一整座山寺的沙弥,我们还惊动了护国寺的主持六如方丈前来招待。

我娘曾经对我说过,六如大师是大夏佛学造诣最高深的人。

我一向将我娘当做天上的仙女崇拜,难得我娘这么尊敬,在我的想象中,六如大师也一定很不同凡响,但事实是六如大师非常普通,普通的你找不到他能够区别于别人的一点特色。

他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有着与庄稼人殊无二致的黄皮肤,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袈裟,就连五官也很难让人记住。

如果不是六如大师自己出声,恐怕谁也不会意识到,人群中还站着这样一个人。

姬景说:“朕看着大师,总觉得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六如大师说:”我们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

“哦?”姬景回想下,摇了摇头,“朕不记得了。”

六如大师哈哈大笑:“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像陛下这样的人,一百年就会出一个。”

大家便知道这是佛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