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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主子爷的性子阴晴不定,心思深沉,他走到娘娘的长春宫再掉头疾走,几回了,回回都是万应跟着。万应跟着这位爷十几年了,倾十几年的心力,瞧不透他。

几步走到船舷,龙舟跟僚舰间的跳板已经搭好,乾隆也不等万应扶,一抬腿踏上跳板。其时水面激荡,两船间的跳板也跟着浪摇摆不定。他干练地几步迈到对面船上,早有太监在下接应,他拂开太监的手,稳稳踏上甲板,矫健地朝书房走去。

反观万应。犹豫间看到跳板下河水夹着泥沙翻滚,眼前一黑,心里害怕,又走神,身子不稳,险些掉进江里。

可是主子已经走了,他这奴才如何好蹉跎,只得横心闭眼硬跟过去,抓着对面接应的小太监的手时,他心里暗叹,主子爷就是主子爷,身子练得好,胆子也大。他就只有跟着胆战心惊擦汗的份儿。

对面的小太监也机灵,抓着他的手还扶他的腰,嘴里念叨:“万公公别急,今儿浪比往日大。”

万应顾不得看是哪个小机灵这么会给他圆澄,三步抢到主子前,斜签着身子赶着给乾隆打帘儿,僚舰书房人来人往,棉帘子格外厚重。

僚舰书房里烟雾缭绕,乾隆迎面见一个烟袋锅子一明一暗,是大学士纪春帆书房里候驾时抽烟。

皇帝猜想此番应是大事,纪春帆烟瘾大,但朝臣都知皇帝极重仪容修饰,给烟锅子一熏,回去换衣裳梳头白添一通忙活。所以若非恩旨,纪春帆在书房都忍着。今日皇帝还没露面,烟锅子都烧上了,可见事体挠头。

听见万应通报,书房里的人不等皇帝进来先齐刷刷跪迎。乾隆叫了起儿,专门对纪春帆说:“你抽。”反正这身衣裳已经沾了烟味儿,横竖得换。一会儿回那边船上叫皇后伺候,若是酉酉伺候得好,自然要遂她的心愿。

这么一想,本来被烟呛得要咳也变成清两口嗓子,冷面天子难得心情畅快地一撩袍子,在正中坐了,威严说:“别站着,瓷墩儿上坐着说。”

听他赐座,小太监们急急进来铺排瓷墩儿。乾隆管束太监极严谨,小太监们个个屏息,无声无息进来,再无声无息退出去。

大臣坐了,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位主子爷人冷话稀,下面该他们回禀了。刑部尚书刘尔钝看看纪春帆,春帆又去望督抚尹望山,三人知道延宕不得,纪春帆先开口,说:“回主子,刚收到四川八百里加急,短短几行字,报川陕总督入金川路上遇刺。”

川陕总督,就是富察皇后的弟弟,傅恒。刚给皇帝进了几万言的奏折,送来两个金川女子的,转过天来报说他遇刺?真是人生无常。

八百里加急里说的不明不白,谁刺的、刺中哪儿、要不要紧都没说清。估计还有奏折,只是还没递到。而且这事前因后果,奏上来势必要呈御览,怎么写、写到什么程度,地方官儿还要斟酌,傅恒带去的又都是武将……

乾隆听了,淡淡问:“只有这些?着人一站一站去找四川的奏折,找到了八百里加紧递过来。”脸上没有表情,言谈语气也很平静。

找奏折从山东发人,一路寻着往四川去,人要督抚尹望山出,这活儿就是他的,望山忙领旨。

纪春帆觉得还该解释下,说:“主子,傅帅带去四川的都是武将,所以这次八百里加急写得简短。不过,若是当时就‘坏了事儿’,八百里加急里理应写明,既是没有消息,便算好消息。”

乾隆抬抬手,示意不用说,这道理他明白。听纪春帆说得不明不白含含糊糊,余下两人也不添补,他就知道他们也不知备细,急也无用,只能等奏折。

傅恒啊!前儿收到的密折还是洋洋几万言,转过天怎么就收到这么个噩耗……知道金川战事是个硬骨头,怕这小舅子出事,几个能将都给他带去了,只等他得胜还朝就能拜相入军机,怎么还出这样的岔子。

真出事,别人算了,偏生是皇后娘家最能干的弟弟。

“还有事?”乾隆问。

几个大臣怀着心事,被他一问,忙跪下回“无事”。

皇帝叫了散,也不等太监打帘,自己掀起帘子走了。

主子爷一走,三个大臣凑在一起商议怎么办,思来想去,除了主子吩咐的找奏折,目前两眼一抹黑,什么也办不了。万岁爷几乎想也没想立马吩咐找奏折,他的敏思,他们这样办差办老了的也赶不上。而且处变不惊,这么大事,在他那儿只是平常地摆摆手。

三人正凑在一处砸吧嘴儿抽烟,万应打帘进来,说:“传万岁爷的话,各位想想若是再派将去金川,该派谁。”这也是他们正想着还没说出来的,乾隆已经想到了派人来说。万岁爷当真件件想在他们头里。

乾隆回那边,直接去了皇后屋里。富察皇后如他所料还没从太后跟前回来,要等,估计得等到午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