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年(1 / 3)

忙年,忙年,不忙得一塌糊涂怎么能算是过年呢?

桂卿记得小时候最盼望的事就是过年了,因为可以跟着大人忙里忙外地跑个不亦乐乎,而且一点也不觉得累,就像个小憨子。

俗话说妮子要花,小子要炮,老头要个新毡帽。过年就意味着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了,能有新衣服穿了,能买很多鞭炮、摔炮、拉炮、火柴炮玩了,还能跟着大人走走亲戚了。这亲戚一般也不会白走的,每次的收获好像都不小,还能顺便跟着吃顿好饭。所以他小时候还是很乐意坐在洋车子后座上跟着大人去走亲戚的,全然不顾天气寒冷会让他冻手冻脚。当然,这手和脚冻起来还是很难受的,这大约是过年时最不愉快的事情了,但即便如此仍然挡不住小孩过年的热情。

盼着过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对拜年的向往,因为拜年的时候也是小孩子们一次大丰收的机会。近门的婶子大娘和叔叔大爷等长辈们除了往他和弟弟的口袋里使劲地塞糖块、瓜子和水果之外,通常还会给一些压岁钱。尽管除了吃头之外每年辛苦“挣”来的钱都会如数交给大人,不过他还是感觉很开心的,因为那些压岁钱毕竟还是暖过了他的手的,况且那些吃头都是实实在在地被吃进了他的肚子里。每当人家从供桌上的果品里面掰下一根半生不熟的香蕉塞给他的时候,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那是他最爱吃的一种水果。尽管后来他不再爱吃它了,但是那种爱吃的记忆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那时候的拜年对于他来说也更像是一次新奇的旅游,因为差不多村子里每家每户都要去拜一拜,而家家户户的情况又都不一样,所以平时看不到的景况借拜年之机都可以大致地了解一下。无论家境穷富好孬,不管关系远近生熟,他跟着大人兴奋地游走在每家每户灯火辉煌的堂屋之间,在虔诚地磕下几个响头之后,那种温暖而又神圣的感觉很是让他留恋不舍,并在过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还不能忘怀。

忙年,忙年,对小孩来说就是忙着吃和玩。

只要每回期末能考个好成绩,在寒假里撒开脚丫子痛痛快快地玩一番还是很惬意的。就是小伙伴当中一些考试没考好的在扭扭捏捏象征性地难过一两天之后,照样不耽误开开心心地过大年。在年前年后的一段时间里小孩子一些稍微过分点的要求大人通常也会同意。为了能借功邀宠并让大人高兴,也为了让自己玩得没有后顾之忧,他通常都会好好地念书,认真地考试,每年都会把三好学生之类的奖状拿回家。过一个好年的强烈想法在潜伏了近一年之久后,都会随着年的日益临近而不可遏制地表现出来,顺便带好了他的学习,虽然他并不怎样热爱学习。

这年的作用真是不容小觑,它就是一头法力强大的怪兽。

对于大人来说这个年还是要好好地筹划一番的,一通喜滋滋的忙乱自然是免不了的。家人的衣服要添置,该送的节礼要送到,特别是像姑奶奶和姨奶奶这些老亲是一定要走到的,这都是多年的老传统了。另外,吃的喝的东西要备足,上供的东西更是不能马虎,包括请香、请天老爷和请灶老爷等。同时,屋里和院子里的卫生要打扫好,猪圈、驴棚和兔窝等更要清理干净,全家人都要理个发洗个澡等。当然,桂卿和弟弟两人还要准备为自己家和附近的几家的邻居写春联,这也是他们每次过年之前都义不容辞的责任……

单就吃的东西来说需要干的活还真不少呢,比如淘麦打面、打糊子烙煎饼、叠糖、发面蒸馍馍、炸丸子、酥果子、炒花生、剁馅子等。这些东西都是能长时间搁置不怕坏掉的,所以大家基本上都会准备这些东西过年,家里来个人来个客了也好招待,省得再去现买菜了。

青云县农村的日常饭食自然少不了煎饼,过年前也要好好地烙一大筐子煎饼才让人心里感觉踏实。因为腊月里烙煎饼的人家太多,所以打糊子必须得半夜里起来去排队才不会耽误天明起来烙煎饼。麦子里如果按一定比例加一些豆子、小米、地瓜干和高粱等杂粮,打出来的糊子既又不粘鏊子,让心灵手巧的妇女们烙起来特别顺手,而且烙出来的煎饼也更加香酥可口有嚼头。

煎饼的独特滋味,值得青云人一生去回味。

烙过年吃的煎饼通常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是个很累人的活。每年这个时候春英都要一边摊煎饼一边烧鏊子,起早贪黑、烟熏火燎的很不容易。每次家里烙煎饼,桂卿最高兴的就是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娘都会摊一卷大大的菜煎饼。那是真正的菜煎饼,虽然看起来很大很厚,但实际上却很好咬,而且一般都会放很多的青菜和鸡蛋,远不是后来大街小巷卖的那种小巧别致的菜煎饼所能比的。一卷菜煎饼一家人当时是根本吃不了的,所以还可以留着当晚饭或者送给邻居们吃。

他最喜欢吃的是煎饼的两头,菜不多,又酥又薄。

通常,等母亲非常隆重地烙完煎饼的时候父亲就开始着手叠糖的事了。在叠糖前半个月左右父亲会把适量的大麦放到一个大的白瓷碗里并浇上适量的水,然后再蒙上一层用孝帽子拆成的白布放到火炉子跟前,让它借着炉火的烘烤